神龙局(七)(2/2)
张昌宗抱起手道:“侍中这么不辞辛劳,就不怕自己做了那被驱逐的惠子吗?”
明崇俨名义上封的是正谏大夫,侍中也只是散官而已,但真正能为武皇器重的还是兼任的太史令一职。他面色自若,道:“惠子让贤,某效仿也无不可。”
张昌宗心里清楚这话惺惺作态,奈何也无从反驳,讨了个没趣,不再接话。却听明崇俨道:“听闻六郎近日在为宅家炼制神药?”
张昌宗脚步一顿。
上元节的时候,张昌宗间接害死了李显的一双儿女女婿,跟东宫结下了仇,几日前又想借魏元忠彻底扳倒东宫,未想除了赶走几名官员,李显的屁股都没挪一下。他这才察觉到事态有些失控,如若李显将来真当了皇帝,估计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千刀万剐。
张昌宗除了在朝政上下手,还四处寻找门路,最终决定替圣人炼丹,一来如若真有效果,靠山活久一分,自己也就多一分转机,二来李显生性懦弱,耳根子软,到时候找几个人游说一番,或许可以念在自己尽心尽力服侍武皇的份上不计前嫌。
四月份,他在府上宴请宾客的时候,有人听闻他在寻求神药,便递上了一副药方。那人是个西域胡商,据说是在天竺做生意的时候花千金买来的方子,本想递给圣人,奈何自己身份卑贱,不能进宫面圣,现在正好献给张昌宗。
张昌宗不敢直接给武皇送去,便先拿自家的仆人试药,虽说不是立竿见影的效果,至少还有几分可观之处,便禀报给了武皇,再让人透出风声,逐渐朝野内外也知道了,以杨再思为首的官员带头上书褒奖,这才有了今日朝堂上他义正辞严的一番说辞。
只不过,张昌宗近日突觉不适,他兄长张易之觉得是他服用神药的缘故,劝他不要再炼药了,张昌宗不愿功亏一篑,将此事隐瞒下来,只是减少了剂量。他对上明崇俨仿佛能窥探一切的探究的目光,一时有些心虚,“怎么,侍中怕我抢了你本职?”
明崇俨道:“我对药方虽有研究,但谈不上精通,所以只是想提醒六郎,圣人龙体尊贵,一切皆得小心行事。”
张昌宗一惊,“侍中想说什么?”
“你献给宅家的神药,都经由我手,问题倒是暂时没查出来,只是提醒六郎一句而已。”明崇俨扔下一句话,背袖走远了。
“你……”
张昌宗恼羞成怒,气急攻心之下,胸口一热,扶着柱子咳出一口血来。他转而大惊失色,第一反应竟不是去喊御医,而是拿出手帕将手心擦得惨白,看不出一丝血迹。
……
同年九月,武皇下令返回长安,恢复唐制。
洛阳是她万里鹏程的起点,回长安总有那么一分无奈。在外人看来,这份无奈是对李唐的妥协,因为自己魂归大地之后,皇位终将仍会落入李氏子弟的手中。
十月,废大足年号,改元长安。
贞观年间,于皇城内大修道观,在大明宫内,以蓬莱紫宸两殿为轴,在飞飚门和九仙门修两处道观。自武皇以神都为政治中心以来,这里也就只有一些小道士清理杂物,武皇带群臣回长安之后,便安排李青珞住进了九仙门处的道观内。
而九仙门东侧,便是斥巨资修建的三清殿,中有太液池一条支流经过,水中原本挤满了莲花,现下入秋后红消翠减,但如若是在早晨,仍能见河中水雾蒸腾,夜间则万籁俱寂,只余流水淙淙声,是个十分安静的地方。
这日,观内的小童忽然奔进来道:“县主姐姐,有个穿紫衣服的怪人进来了!”
李青珞正在看书,闻言略一思索,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道:“无妨,让他进来呗。”
小童长得乖巧伶俐,但追根究底也是个普通人,对于法术之类也是和常人一样闻所未闻,边喘气边比划道:“那怪人手里不知怎地,突然就飞出了一只色彩缤纷的鸟来,该不会是个杂耍的来骗钱的吧?一定又是那些军爷从大街上学来的新花样,县主姐姐,千万别让他进来呀!”
九仙门外不远处便是是右羽林军屯军所,一帮大老爷们平日闲得没事做,除了喝酒划拳还时不时闹出一些新花样,有时候半夜里还能听到当值军卒们的哄然大笑声。小童平日不出门,偶尔出门迷了路,撞到羽林卫,免不了被他们堵着调侃一番。他们不敢消遣县主,就拿小道童开涮了。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县主,你的道童冤枉小臣了。”
明崇俨慢慢踱步进来,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里捏着彩纸剪的鸟儿,道:“街上卖艺的可造不出这么活灵活现的鸟来。”说着一松手,那小东西便扑腾着翅膀朝小道童面门上飞来,小道童吓得“哇”一声大喊,蹦跳着跑了出去。
李青珞默默合上了手里的书,一指对面蒲团,“侍中请自便。这边没有仆从端茶送水,还请侍中将就一下。”
明崇俨笑道:“小臣并不是来同县主闲聊的,而是有求于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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