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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香(二十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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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俨叹了口气,“你要是对别人用这口气说话,现在这铁烙该朝着你的脸招呼过来了。”

“圣人没有下旨吗?”来俊臣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道:“告诉圣人,《推背图》根本就不在正清观,那帮道士手里也只有一个残本而已,和宫里没什么两样,而且……”

明崇俨打断他的话,“这些圣人都知道。”

来俊臣一愣,慢慢坐直身子,“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圣人早就知道,《推背图》不在北邙山,她另有目的。”明崇俨摇头道:“所以我劝你收手,你不听,非要将事情做这么绝。你若只是将他们困在推事院倒也尚可,但你带军上了北邙山……北邙山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这么胡来吗?”

“闭嘴!”来俊臣低吼一声,“我这么做,都是执行圣人的命令……”

“圣人有让你你自作聪明,去污蔑相王他们吗?”明崇俨脸色罕见地冷了下来,“我们这些人,什么可以插手,什么不可以插手,都得在心里有数。李显登上储位是迟早的事,朝野内外齐心一致,唯你想去拂这片逆鳞。”

来俊臣闭了闭眼。

他做了两全的准备,自己带兵去北邙山搜查推背图遗踪,又诬告李武二家伙同北衙谋逆,无论是哪一件事成,都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可惜,他没料到,从来都是做刽子手的自己,终有一日成了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明崇俨缓缓道:“你原本只需借口玄武印被盗一事,将他困在推事院地牢即可,有黑沉香,还有玄虚子相助,他至少一时半会逃不出去……”

来俊臣嗤道:“所以说,就该把李青珞绑起来,但你竟然还帮她在圣人面前说话!”

明崇俨静了半晌,没理会他的指控,继续道:“……你按兵不动,就算最后因她功败垂成,也不至于打草惊蛇至此,至少能保你自己一命。根本没有必要,将事情牵扯这么广啊。来俊臣,你做得太过了。”

他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惋惜。来俊臣面色几变,仿佛被他判了死刑,那几分镇定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勉强撑坐起来,道:“圣人真的不能饶恕我了吗?”

明崇俨道:“你现在脖子上架着的不止圣人一把刀,就算她想饶你,其他人也不会同意,再说……”他静了许久,瞥了眼来俊臣腕上死气沉沉的佛珠,才道:“你这样子,如何再为圣人做事?”

来俊臣望着他,提醒道:“这东西原本也是你给我的。”

明崇俨淡淡道:“我也只是奉了圣人之命而已。”

来俊臣自知活命无望,反而讥讽地笑了笑,“我们自然只是兔死狗烹的命,但我倒想知道,圣人废了那么大力气要找的人,他愿意做这只狗吗?”

“慎言。”

来俊臣道:“来某是死囚一个,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不外乎换一种死法而已。”

明崇俨蹙眉道:“他逃了。”

“连你也没察觉?”

“我本以为,可以借县主来拖他一会……”明崇俨摇头,“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他带上兜帽,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大唐对于死刑的执行十分严格,太宗时便有明文规定,京师死刑须得“五奏而后决”,这其中,又得经由凤阁鸾台、司刑寺一一审阅,才能到天子手中,短则数月,长则经年,一年下来,长安城监牢中关押的死刑犯已经人满为患。

而到了武皇执政时期,这项规定已经弃之不用,甚至可直接略过凤阁鸾台,来俊臣吉顼这等酷吏和他们背后的推事院便是为这体系而建。

仲夏的第一天,神都便下了一场暴雨。东市人山人海中,挤进了一名骑马的锦衣少年。

李隆基逐渐攥紧了握缰绳的手,本有些雀跃的内心悉数平静下来。他在同薛家郎君的狩猎中借故跑出来,马鞍上还挂着狩猎所用的箭袋弓弩,他擦了把脸上滂沱的雨水,策马退后两步,离这面人墙远了些,而后张弓搭箭,对着从囚车中下来的人射了一箭。

来俊臣仿佛察觉到了危机,撞向一旁押解他的狱卒,箭射穿了他的手腕,那串黑沉香散乱在地。他面色大变,顾不得手上伤痛,去捡那些乌压压的佛珠。手腕上的血液汩汩流在地上,同雨水混在了一起。

狱卒见惯了他平日里威风八面,却还没看见过如此狼狈惊慌的推事院少卿,不由心中大快,故意不急着去抓射箭之人,而是讥讽道:“你这厮手上沾血,居然还一心向佛,说出来谁信,哈哈!”

他笑容还没结束,便僵在了嘴角。

围观百姓见有人射箭,蜂拥上前,手中棍棒长刀铺天盖地压下来。饶是狱卒们见惯了血腥场面,也被吓得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挤出人潮,看着那些疯狂的百姓,久久说不出话来。

千万双脚在地上踩踏推挤,谁都不去注意脚下乱滚一地的黑沉香。

来俊臣艰难地伸出手,妄图抓住一粒,然而那颗尽在咫尺的黑沉香被人踩碎了,很快他的手上也被刺了一刀。他忍着痛,往前爬了几步,终于摸到了一粒,光滑冰凉的佛珠似乎让他心中也安稳了些。他从狭小的缝隙中窥见了远处重重雨幕中的一个人影,高高在上地骑着高头骏马,冷静地注视着自己。

来俊臣在浑身剧痛中,在最后关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是谁先于自己一步,告发于圣人。

李旦,太谨慎了,从不会先发制人……李显,比李旦还窝囊……武三思,见风使舵之徒,年龄渐长,嗅觉也逐渐迟钝,意料不到自己的意图……武延基,毛头小子一个,担不起什么风险……太平公主,倒还有可能,可她毕竟是妇人,只会跟她母亲旁敲侧击,做不到这么绝,除非有人在她面前晓之以害,逼她破釜沉舟。

“李隆基……”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终有一日,你也会……”

他还没说完,便咽了气。手中黑沉香滚落在地,被人踢来踢去,居然大难不死,被踢到了墙角。

一只纤纤素手捡起了这枚沾血的佛珠,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垫起,手帕一角用金丝银线绣着一朵富贵雍容的牡丹,彰显着手帕主人高贵的身份。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由群愤而起的触目惊心的私刑还在继续。

李隆基冷冷瞥了眼刑场,策马而去。

司属寺一处小院内,李青珞在这待了七日的地方抄完了第五百份份《唐律》,伸了个懒腰,打开雕花木窗。

天外已经开始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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