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香（十）（2/2）

她一咬牙，反手拉过谢煜，打起精神道：“我知道出口在哪，跟我来。”

凭着先前潜入地牢的记忆，她很快便找到那扇紧闭的木门，试图去摸索上面的机关，却是光滑一片，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墙壁里。她又去抽出纯禄剑，这木头里仿佛灌了几百斤的水银，削铁如泥的剑锋砍在木门上，只溅出黑色的火星，木门完好无损。李青珞心头一阵颤栗，“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机关在另一面？”

谢煜抬手摸了摸，“或许没有机关。”

李青珞：“怎么讲？”

谢煜屈指敲了敲木门，“这是黑沉香。百炼不化，百毒不侵。”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来俊臣时，跟你提起过他腕上的那串佛珠吗？”

李青珞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点头道：“你说那是舍利。”

“我凭一眼断定，难免有些偏差。”谢煜道：“那也是黑沉香，乃是木中舍利，普通人戴着用来延年益寿，懂些门道的则另有他用。”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好让李青珞慢慢理解，她果然会意，道：“你的意思是，那虫子是他养在黑沉香里的？”

谢煜道：“不是虫子，是魂魄，黑沉香养的是魂魄。”

李青珞问：“是谁的魂魄？”

谢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靠着木门坐了下来，微微喘了口气。李青珞点燃了一张纸符，幽幽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地，也照亮了他血肉模糊的右手。她突然意识到他或许也很累，即便她有很多话要问，比如佛珠里困着的魂魄到底是谁，比如来俊臣说他是李淳风弟子到底是真是假，但她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一旁。

谢煜撕下一片衣角，草草地给右手包扎，行动有些不便，李青珞便把纸符放到地上，帮他系了起来。他忽然道：“你知道做朋友最高的境界是什么？”

李青珞一愣，听这语气，貌似不会说什么正经话，所以没搭理他。

谢煜煞有介事道：“舍命陪君子。若是红颜知己，那就是舍命陪美人。有些鬼怪死在牡丹花下沾沾自喜，实在是愚人之见，庸俗至极，为牡丹花死，那才是千古绝唱。”

李青珞系完结，把他手一扔，“你怕是脑子也糊涂了。”

谢煜反手握住她手，阖眸轻笑道：“糊涂的是你。”

李青珞怕将他伤口扯裂，没敢再把他手甩开，便由着他手掌将自己的手包裹起来。他手指十分修长，指腹处有终年握剑磨出的茧子，比父亲的手要单薄一些，却更加有力。李青珞借着火光端详着，忽然想：她要是一直被这双手引导着往前，那该是多令人心安。

这个时候，地面忽地微微震颤起来，来俊臣的声音透过狭长的地道，回荡在铜墙铁壁间，“……让他们直接将奏折呈上去，就说崇昌县主与正清观罪臣暗通款曲，臣不知该如何应对，求圣人定夺。”

“少、少卿，圣人这个时候该休息了……”

“蠢货！”来俊臣怒道：“此等大事怎能耽搁，连夜进宫，还有我弹劾北衙李多祚那封也一并呈上去……”

李青珞手一紧。

谢煜睁开眼，忽然将手松开，倾身捂住了她耳朵。

耳畔的声音立刻便小了下去，她所能感受到的便是身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还有拂在她耳畔的呼吸。

“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话，你有三个选择。”谢煜低声道：“第一个，捂住自己的耳朵，第二个，堵住他的嘴。第一个我帮你做了，第二个我也可以帮你代劳。”

李青珞看了眼被封闭的前路和空洞洞的后路，苦中作乐地笑了笑，“多谢你代劳，不过我觉得逃出生天已经是万幸，第三个呢？”

“我带你走。”谢煜道：“离开神都，先带你去心心念念的长安看看，再去边境，去天竺，去波斯……”

李青珞眼眶一涩，几欲要落下泪来。她眨了眨眼，回头道：“那我还是选择堵上他的嘴吧。你告诉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