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2）

他看见顾远州穿了一身玄色衣裳，不是早晨入宫的服饰，瞳孔顿时一缩。

举京皆知，他儿子有一副好相貌。

这相貌在普通人家是祸害，但在永安公府里，他从来觉得定能护儿子周全。

这一个月来的不寻常，却不得不让他担忧。儿子莫名的低落，岳丈突然的赦令，宫里流水一样的赏赐，便是盛宠的湘王一年的赏赐也不如他家这月的赏赐惊人。最让他无法再忽视下去的是下午宫中内侍来报小公爷受了惊，要晚一点归家。他瞧不上那些个没骨头的内侍，来报的内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心悸。

必须要亲自问过儿子他才能放心。

“父亲。”顾远州讶异父亲这么晚还在正厅等他。

“跪下。”

顾远州掀开下摆跪下却狐疑得看着他。

“列祖列宗在上，远州，下午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换了一身衣服。”

屋外又是一道雪亮的闪电，春雷滚滚，梁上燕子被惊得三五飞起。

顾远州朝顾淮定一叩首：“儿子不敢隐瞒，下午皇宫里耕棚倒塌，儿子正在棚内，是陛下救了儿子。衣服是雨水淋湿才换的。”

他回答得看似毫无问题，顾淮定却听出不同寻常，耕棚倒塌时顾远州就在棚内，而此时毫发无损。

“这一个月，家中客似云来，赏赐不断，为父知你品性，却更为害怕。”顾淮定的心怦怦直跳，他害怕事情如他猜测，却不得不问，他语调晦涩，风雨映照下脸上竟有几分森然可怖：“为父只问你，你与陛下，是否有肌肤之亲。”

半月前顾远州将自己锁在屋内的那一夜，此时几乎要成为他的梦魇，身为父亲，若是儿子当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能全无查问。直到今日，这点点滴滴汇聚成一把尖刀，他想起儿子的不适，僵硬的笑意和第二日一早的那顶软轿，只怕自己会要呕出血来。

顾远州原本以为他可以选择一个人慢慢遗忘，忘记那个无助的挣扎的不甘的夜晚。

他在所有人面前伪装得极好，似乎他只是那个谦谦公子端方如玉的顾家玉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像是被寒夜在心口撕下来一片皮肉，整个人都冷透了。

这个时候父亲的诘问让他心头的冷意终于一点一点泛出来，他满眼通红，声音凄厉：“父亲，便是有，我们又能怎样。”

顾淮定怔怔得看着儿子。

这不是他想问出来的结果。

良久，他思索起儿子的话来：便是有，他们又能怎样。他颓然坐下，这是他顾淮定的儿子，是永安公府的小公爷，那时候是有多么绝望，他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怎么会没有办法，怎么能没有办法。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今日，有多少人看见陛下救你。”他已经不必再问其他。

“二十余。”

护住儿子的名声是他现在最紧要做的。

陛下身前，前朝后宫多少耳目，流言一起，不光顾远州，整个永安公府都岌岌可危，到时谈何护住儿子。

他半跪到地面上，伸手揽过顾远州：“阿远，不要怕，我与你母亲定不会再让陛下。”

顾远州想起那晚他独自一人在屋内的情形，此时此刻，他终于能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恐惧宣泄，他抱住了顾淮定的肩头，雷声逐渐小了，盘旋的飞燕终于又落回了梁上。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这世间，唯有父母，能给你不顾一切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