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2/2)
江浅有些羞赧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老大,您就没点儿表示?”
“今晚六点半,想吃什么?”
“可别给深哥省,他有钱的很!”秦楠嚷嚷着。
两个人回到公寓后,沐景深给江浅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小姑娘蹬掉鞋子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只穿着袜子跑去看他的一厅一室的临时宿舍,沐景深无奈地拿着拖鞋去让她穿上。
他们一同过了一个极为悠闲的下午,一起做饭吃饭,他搂着她午睡,而后她窝在他怀里看电视,这天的日色好得很,她如同阳光里慵懒的小猫,除了赖着他什么也不想干。
晚上出发去聚餐的时候,江浅好奇地问:“那些警察小哥哥都是你的队友吗?这次一起执行任务的?”
“嗯。”沐景深应着。
“都好可爱啊!”江浅眯着眼睛笑,“你以前在南都待过很久呀。”
“不久,两个月而已。”
“哇,那感情竟然会这么好!”江浅感叹道,“我知道军队警队中的情谊来的快也深刻,真好。”
他转头看她笑眯眯的样子,也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就算他什么也不能说,她也知道他们之间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命情谊。对于他,她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地来了解,她知道他一定不只是吴州的一个普通刑警,她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问——不管她多么想知道。
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而她对他却仅能窥得冰山一角。即使如此,她也愿意给予他所有的信任与爱,不问不说。
他被这样懂事的她深深感动,也狠狠心疼,但他无能为力。
难得放松的日子,猎豹小伙子们玩儿得肆无忌惮,带女朋友来的算上沐景深也就一共三个人——也是他们二十几个人里所有的脱单狗了。
扎心了。
饭桌上玩的游戏也就是那些个,他们也不能免俗,无论是“做过没做过”,还是卧底还是杀狼,三个姑娘都敌不过这一群洞察力超群的小伙子,屡屡挫败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猎豹们也不好意思总让小姑娘们受惩罚,于是便要求她们的男朋友做替代,换成了亲如自己的兄弟,大家终于肆无忌惮了起来。
又到了江浅输了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好几局大冒险惩罚的沐景深挑挑眉:“真心话。”
“请问深哥,你是怎么喜欢上小嫂子的?”
江浅愣了愣,随即看向了沐景深。
这件事,她也很好奇,总觉得他的喜欢来的快得莫名其妙,可他从来没说过为什么。
沐景深顿了顿,那些刻在时光里和心上的画面,久远,又近在眼前。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这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十一岁第一次带着她玩,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十三岁叛逆跟人干架弄了一身伤,她安慰我陪着我;十四岁迷惘逃家,她给我撑伞拉着我的手;十六岁离家念军校开始,每一次回家都会去看她,看她慢慢长大,怎能不爱她。”
空气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有人想到冷冷冰冰的他竟然会有这么长久的爱。最震撼地便是江浅,她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念了她这么多岁月,而她竟然一无所知。
晚上回到公寓,一进门,她就把他压在墙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哥哥,这次你必须把这些我不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他看着她因为饮了一点红酒而泛红的双颊,勾唇笑道:“先去把有一身酒气的衣服换下来,一会儿慢慢告诉你,嗯?”
待他们都洗漱好,江浅蹦上床,爬到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而后扬起小脑袋看他:“哥哥你快说!”
思绪很慢,他低沉的嗓音叙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少年秘密。
十一岁那年,他和谢丰带着小孩子们玩儿,那时候她四岁,粉雕玉琢白白嫩嫩,总是喜欢黏在他身后,用甜甜的小奶音叫着他哥哥,她聪明的很,捉迷藏从来没有输过,倒是跟着他爬墙爬树到爬山总得要他抱着,对于还是个小孩子的他来说,她真是个甜蜜的小包袱。
十三岁那年,他狂的很,是年级第一却空虚无聊的少年,为了救被人打劫的女孩惹上了一群混混,接受了他们的“约战”,一打十一落了一身伤痕,那时候他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放学回家路上的她看到了坐在巷子门口受伤的他,是她轻轻地吹他痛的地方,把彩虹色的棒棒糖塞进他嘴里,用她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把他带到了小区的医务室,在他发烧输液却睡不着的时候给他唱歌,给他讲童话故事。
十四岁那年,与他感情最深的堂兄在维和行动中牺牲。他和堂兄一直想要做走遍世界各地的摄影师,堂兄却在十六岁被家里强硬地推上了军校。那时候父亲也在准备送他去读军校,他不懂为什么他们分明不想要做这些,家里却一定要让他们继续家里的荣耀,已经折了一个孩子,还要再让另一个孩子放弃梦想,带着满身的抗拒,他逃出了家门,那时候安东暴雨,他身上连一把伞都没有,她在书店门口遇到了他,认出他是隔壁的小哥哥,她分明矮他那么多,却使劲踮脚伸直手为他撑伞,而后牵着他去旁边的甜品店跟他一起喝热可可——用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他也是鬼迷心窍了一般,明知她是个小孩子,却还是把所有的心思通通都告诉了她,她不很理解,却为了安慰他,努力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听他说话,告诉他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一定要去好好问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这样。他们就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聊天,奇特的是,他的心情就这样慢慢转晴,也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去跟父亲交流,那时候,他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的父亲,也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他觉得她就是他的小太阳,他经常可以看到住在隔壁院子的她,看着她开开心心一天又一天来来往往,她已经在他心上发芽。
十六岁他终于要去读军校,走之前他去隔壁院子里给她送糖果,告诉她他将要成为一个军人,小小的她只知道军人是保家卫国的最值得尊敬的人们,她用最简单最天真的话表达着崇拜和祝福,看着她亮亮的大眼睛,少年不可思议地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
而后疲惫和奋斗的日子里,他最大的期待就是每次回家去看看她,看看他的小太阳长成了什么模样。
他不敢贸然靠近,怕吓到她,他就这样渴望而礼貌地用很少很少的时间去关注她。小孩子总是变得很快,上次他回家她还是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下次他回家她就变成了骑在单车上明媚的青春少女。
时光匆匆,二十三岁那年他在京城回到安东,那时候她上高中,每天六点多就上学,正好是他晨跑结束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每天都能看到或骑电车或坐爸爸的车去上学的她,他有多么幸福快乐。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爱上了她,听着是那么不可思议,可是他感受到了她成长的每一步美好,这爱又怎么会是荒唐。
然而他不会告诉她的是,二十三岁在他看清自己的心之后,梦想着等她高中毕业等她成年,就用全力去追她,去宠爱她,可是十六岁那年开始,他就注定不再自由。在安东的两年中,他成为警界的神话,却满身鲜血,认识到了这世界上无边的黑暗。
那时候他明白,他们终究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些创伤太大,他远走粤州,甚至想过要不要永远不回来。
在南方麻木的两年,他用容月不用的QQ号看着她从高中毕业,走向江南。她的动态跟她自己一样有趣,那是那些日子里他唯一的温暖。
对她,他无法不爱。
也是因为她,他一次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一次一次冲破绝望。
可是他明白,他心中的第一,永远必须是国家。
若是真的有幸跟她在一起,他也终究会有对不起她。
可是他再也忍不住,这么多年的关注和爱,又岂能控制。
所以他来了,不再逃避自己的心,走向她,去赢得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即使前途未卜,他也愿意用一生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