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2/2）
到了她这里却不一样了，或许是受到了性格的影响，同样的一张脸在她这里美得更内敛了一些，她的眉眼要比郭芙更精致，第一眼的时候并不明显，看的越久，便越容易被她给吸引。
众人被她的容貌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连刚刚一直在想的问题都给抛到了脑后，一直到说书先生再次问起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回神。
程瑾一双杏眼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说书先生身上，她道：“当日被捆着当做两脚羊押送的有百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押送的士兵却只有十数人，哪怕被压送的全都是老弱病残，十个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过吗？
他们本可以自救，只是他们被这些人吓破了胆子，甚至连反抗都已经忘记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胞遇害，甚至看着自己的至亲遭受到这世上最惨无人道的虐待。”
“难道这不可悲吗？难道他们不是无用之人吗？”她反问着，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回答她，他们万万没想到当日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是啊，哪怕对方再怎么凶残，哪怕自己这边再怎么老弱病残，十个打一个也能把他们给耗死吧，更何况听说书先生的意思，当时被压送的也不只是老弱病残。
一时间，哪怕是之前再怎么义愤填膺觉得东邪做得不对的人也不由得哑然。
这个时候，程瑾再次开口了，她的目光紧紧的盯在说书先生身上，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让人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惊，真不知道被她盯着的说书先生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问道：“我倒是很好奇，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莫非……你也在当日的队伍之中？”
这一问，众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说书先生身上，他们也好奇极了，先生说的这件事江湖上从未有过传闻，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他又是如何能在程瑾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准确的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又找出了这个故事来说呢？
这一切的谜团都让程瑾忍不住心生警惕。
就听先生哈哈一笑，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江湖百晓生不知道的，不止是东邪救人的事情，更不止是你的身份，还有更多事情，只要是在这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能瞒的过我这双眼睛的。”
程瑾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一双眼睛也奇亮，只是那张脸实在平平无奇，属于扔到人群里面完全分辨不出来的那种，这才让人忽略了他身上的异样。
想来，他能够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还能够在知道了这么多消息以后在江湖上安身立命，这就是他独特的本事吧。
程瑾好奇地挑眉，又上上下下仔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才继续开口问道：“江湖百晓生？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的过你的？好，很好，那你猜一猜如今我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若是说对了，今日的事情便罢了，若是不对……”不知何时，她手里已经捏起了一枚银色的飞刀，没有任何人看到她是怎么把飞刀给拿出来的，更没有人知道这枚飞刀原本藏在哪里。
威胁的同时，她还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飞刀，又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那位“江湖百晓生”：“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江湖百晓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在程瑾盯住他的瞬间，他竟有种被很可怕的存在给盯住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发毛，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
他觉得自己稍微一动都会招来灭顶之灾一般。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闲着没事干要去招惹这位煞星，明知道她是东邪带大的，又怎么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来揣摩她呢？
东邪？
这个关键词在一瞬间让江湖百晓生想到了些什么，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也成功的从程瑾故意制造出来的这种压迫中解脱了出来。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他感叹了一声，又盯住了程瑾手中那枚银色的飞刀，“大名鼎鼎‘小李飞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又是一件奇事，也是江湖百晓生知道，却搞不清楚的事情——无论是东邪，还是郭靖和黄蓉夫妇俩，江湖上从没听说过他们有这样的绝技，也未曾听其他人提起过这样神奇的战术，唯有程瑾一个人会，而且用得精妙，让人赞叹。
可偏偏这招式又被称作是“小李飞刀”，让人摸不着头脑，究竟这“李”字来源于何处。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从来没有人知道飞刀藏在哪里，也没有人能看到飞刀是怎么出现的，更不知道飞刀会如何出手。”
“但是，小李飞刀一旦出招，那便直取人的性命。”
“到如今江湖所知的小李飞刀一共出手过三次，第一次宰了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第二次宰了丧心病狂灭人满门的一名屠夫，第三次，则是宰了一名蒙古兵的军官，解一城危机。”
“人都说小李飞刀是佛刀，不杀无辜之人，在下琢磨着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也还没有做过恶，这小李飞刀……应该不会落到在下脖子上吧。”
摆脱了程瑾初时带给他的震慑以后，江湖百晓生说话间也变得越发从容起来，他甚至用一种十分热切的目光盯在了程瑾手中那枚银色的飞刀上，恨不得能把它的前尘往事都给挖出来！
这可是江湖上所有人都在好奇的小李飞刀啊，他作为江湖百晓生，怎么能够允许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江湖百晓生看着程瑾的目光更加热切起来，甚至主动回答了程瑾刚刚问出的问题，还趁机反客为主，他道：“姑娘自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自然是从东邪身边来，要到……”
他故意把话音拉长，成功吊起了围观众人的胃口，然后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不日就是东邪寿辰了，姑娘是要为东邪寻找贺寿礼而去。”
程瑾的眼睛下意识的眯起，没错，他说对了，她从黄药师身边离开，就是为了去寻找贺寿礼。
她手腕一转，将银刀拍在了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了一口，才终于开口：“好，不亏是‘江湖百晓生’，那你可知道我要寻找的是什么样的贺礼吗？”
试探了江湖百晓生的深浅，程瑾发现这人果然不简单，如今她虽然已经有了目标，却对目标的所在地一无所知，若是这江湖百晓生真如他说的一般，那这一趟还真是有了意外之喜！
没有让程瑾失望，江湖百晓生很快就回答出了这个问题，他道：“江湖传闻，长白山上有一株冰莲即将长成，得之可清除体内污浊，虽不能让人功力大增，却能让人更加耳聪目明。”
“在下听闻东邪最擅长一曲碧海潮生曲，这说明东邪对音律有着相当的研究，冰莲对别人来说或许可有可无，但对东邪来说绝对是个好东西。”
“姑娘此行的目的就是冰莲，不知道我猜的可对？”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尽在掌握的自得之色，从程瑾进来的那一刻，从他辨认出程瑾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不断的铺垫了，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请君入瓮了。
果然，程瑾听他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心里的疑虑一下子就被打消了，她连忙追问道：“你知道冰莲在哪里？！”
她觉得这个人一定知道，否则他不会在前面做这么多铺垫。
“自然。”江湖百晓生矜持的点头。
“告诉我，在哪里？！”程瑾追问着。
这个时候，江湖百晓生终于将对话的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毕竟如今程瑾想要的消息在他手里。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程瑾，道：“姑娘应该知道，这世上凡事都要讲究公平，你要让我说出来冰莲在哪儿，你又准备付出什么代价呢？”
“你想要什么？”她追问着。
江湖百晓生从台上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程瑾的面前，一双亮到让人心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程瑾：“消息，自然要用消息来交换。”
“你又想知道什么？”
这下，江湖百晓生没有再回答，他将炽热的目光盯在了桌面上那枚银色的飞刀上，他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知道“小李飞刀”的故事。
程瑾哑然失笑，她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小李飞刀’的‘李’是谁？为什么说‘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为什么‘小李飞刀’一定是佛刀？是慈悲的刀？”他一句一句的追问着，越是问到最后，他想要探知秘密的心情便越是急切。
程瑾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的情绪。
“原本我也没想要瞒着，只不过是没有机会说出来罢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说罢，程瑾便准备把小李飞刀的故事都说出来，只是江湖百晓生是个小心眼儿，他没听过的故事，他绝不允许别人比他先听到，他要听到的故事，也不许别人和他一起分享。
于是他制止了程瑾，邀程瑾一起来到了楼上的雅间，窗户打开，楼下的人能够清楚的看到两个人在品茶讲故事，可是说的是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到。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明明知道有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正在讲述，可是他们却眼睁睁的看着，一点也听不到，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放了几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在他们心里挠啊挠的一样，让人好奇极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经常从这条路上走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过江湖百晓生的名头，他们知道，只要耐心的等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把故事讲出来。
若是你犯了他的忌讳，那么故事便永远和你绝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从楼上下来了，江湖百晓生的状态整个都不一样了，他全身都洋溢着听完新故事，听完一个精彩的故事以后的满足，这种感觉让众人更是抓耳挠腮的期待，只盼着江湖百晓生能早些把这个故事给讲出来。
而程瑾呢，她得到了冰莲的具体消息，又借着江湖百晓生的嘴巴能够把李寻欢的事情给传扬出去，让这个世界的人也能够知道小李飞刀的不凡，知道小李飞刀的伟大，这个结果也让她十分满意。
只是，从江湖百晓生告诉她的消息里分析一下，冰莲绽放的日期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她必须要赶在冰莲绽放之前找到它，否则冰莲盛极而衰，就再也没有半点效果了。
于是从二楼下来的程瑾也顾不上其他了，她让小二准备了干粮，又寄存好了她带来的那匹马，便只身带着行李朝着长白山山巅的方向而去。
***
长白山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尤其是山巅，这里终年积雪环绕，滴水成冰，寒风刺骨，在这里甚至都不能大声说话，否则一旦引起了雪崩，无论你的武功再怎么高深也难逃一死。
人在大自然面前十分弱小，就像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蚁一般，这一点程瑾在边城的大漠里体会过，如今在长白山山巅再次体验了一番。
她裹紧了身上厚厚的皮袄，待风雪稍歇的时候，赶快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向前走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奇怪的黑衣人，衣着单薄，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身边似乎还有鲜血染红的痕迹。
有人出事了？
这是程瑾的第一反应。
她好奇的想要上前查看一下，可是，当她走近了看到那人的面容时，熟悉的面孔让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哥……哥哥？！城璧？！”
这张脸是程瑾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张脸，连城璧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回过神来的程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明明这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甚至和他的世界都不是一个根源，为什么他会出现？
程瑾心里冒起了无数的疑惑，可是现在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连城璧的状态看起来糟透了——
他的皮肤冷的像冰一样，程瑾想要触摸一下他的皮肤，指尖都会被冻的发麻。他的脸色也泛着一股青灰色，像是已经失去了生机一般。
程瑾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子下，又试探了他的脉搏，心里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虽然情况很糟，但至少他还活着，至少他还有十分微弱的脉搏，还有几不可察的呼吸。
他还活着！
这一点就足够了！
她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连城璧扶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点，撑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眼看着暴风雪又要来了，程瑾紧紧的皱着眉，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山洞，那里能够让他们暂时藏身，躲避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连城璧毕竟是个成年的男子，男女之间天然就存在着体力和体质的差距，让程瑾一个女子支撑住一名已经失去意识的男性，还要撑着他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无论有多困难，程瑾也咬着牙硬撑了下来。
她怎么可能抛下连城璧？这是她挚爱的男人！
就在他们缓慢移动的过程中，程瑾似乎听到了连城璧在无意识的说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个“璧”字，再有就是连城璧不断讫语中流露出的不安。
他仿佛在害怕着会失去什么。
“城璧，城璧，别担心，你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坚持住，相信我！”随着连城璧一声一声的低语，程瑾也在不断的安慰着他，不断的为他加油，同时也在努力让自己撑下去。
终于，不知道移动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座山洞之前，这个山洞有些幽深，里面拐了几个弯，刚好将暴风雪隔绝在外。
她吃力的扶着连城璧，让他缓缓地躺下，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有了机会仔细的来查看一下连城璧的情况。
他看起来糟糕极了，以前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会十分重视自己的仪态，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要把自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这是君子的自矜，也是君子的礼仪。
可是如今，他的头发全乱了，乱糟糟的散开，原本乌黑的长发夹杂着几缕雪白。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