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2/2）
“把我葬在他身边，让我能够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或许他已经把我给忘了，可是这一辈子他害我至深，我又怎么肯这般轻易的放过他？”
“就是死了，我也要缠着他，做鬼也要缠着他！”
“再缠他这最后一次，下辈子两不相欠，再也别让我见到他了……”
说罢，丁白云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的盯着丁灵中，一直到丁灵中含泪点头以后，她才终于咽下了这口气。
丁灵中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间空了，一块很重要的存在被他弄丢了，这种感觉逼得他几乎要发疯，他急需要一个途径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在这个时候，马空群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你……”马空群看着丁灵中，心中竟有些打怵。
不应该的，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更不肯定会对着丁灵中有这样的情绪！这个蠢货除了手段阴毒以外，没有半点会对他产生威胁的可能，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下一秒，马空群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丁灵中像是疯了一样的对他发起了进攻，这一次的进攻和以前截然相反，他抛下了一切顾忌，用的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
丁灵中疯了，他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把马空群给杀了！
“疯了！你真是疯了！”马空群大骂着，在抵挡丁灵中攻势的时候，他还抽空看了一眼李寻欢的方向——这个男人说要宽恕，要放下仇恨，他不应该来阻拦丁灵中吗？！
可惜李寻欢依旧不动如山，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这场恩怨中他只是一个外人，没有半点插手的余地，他可以通过自己来影响别人放下仇恨，就像是他从小对叶开的教导一样，可他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放下仇恨，所以如今他不能去拦丁灵中。
这一点他分的很清。
而且，相比较于丁灵中和马空群之间的仇怨，如今他更关注程瑾的情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瑾的脸色变得特别差，她的额角都冒出了冷汗，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被傅红雪紧紧的攥着，整个人虚脱无力的倒在了傅红雪的怀中。
“小瑾！”傅红雪紧张的将程瑾抱在怀里，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身世，什么仇恨，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的一根指头。
她只要喊一声痛，只要抽泣一声，他的理智一下子就飞走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了她的身影。
他紧张的握着程瑾的手，将她的手贴在唇边不断的亲吻着，他惶恐极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慌乱的抬头，在捕捉到花白凤的身影后，下意识的向她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小瑾这是要生了？！”花白凤有经验，一眼就看出了程瑾如今的状态，她瞬间回想起了方才她刚刚找到程瑾时的情况，那个时候马空群想要害她！恐怕就是这一下动了胎气，可怜这孩子一直忍到现在，才终于忍不住了。
花白凤心里一阵心疼，忍不住又把账都算到了马空群的头上，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还在和丁灵中苦战的马空群，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可是如今，一切还得以程瑾的安危为主！
花白凤让傅红雪将程瑾抱了起来，环顾四周，竟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黄沙，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去边城！”她果断做出了决定。
如今他们在万马堂附近的大漠之中，离边城并不算远，只要他们的脚程够快，一定能够及时赶到边城！
***
这一日，边城医馆的院子里面聚集了许多人，叶开在院子里来回的踱步，绕着院子里的那台石磨，就像是个被套牢了的驴子一样，闷着头毫无目的的一直绕着磨盘打着转。
李寻欢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枚飞刀，手指不断在刀身上摩挲着，他在用这种方法来安抚内心的躁动。
花白凤坐在一旁，焦急地盯向房门的方向，她的目光恨不得在门上戳出来一个窟窿，好让她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
院子里唯独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傅红雪。
如今，他在屋子里，半跪在床前，心疼的看着满头大汗还在不断努力的程瑾，他恨不得以身相替，恨不得如今躺在床上受罪的是他！
反正他早已经痛惯了。
如今让他看着程瑾痛，这简直是对他灵魂上的折磨！
万幸，这样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当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傅红雪一下子就懵了。
不仅仅是他，院子里玩刀的李寻欢一下子就被自己的飞刀割了手，叶开“嘭”地一声撞了头，两个人晕晕乎乎的对视一眼，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还是花白凤最先反应过来，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门口，紧张的往里面扒望着。
叶开和李寻欢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就要上前，但他们还没走两步，就被花白凤给拦了下来。
她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道：“瞎挤什么，外面等着去，要是进了风，吹着了我的女儿，我要你们好看！”
两个并不知事的男人顿时停下了脚步，他们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讲究，都说女人脆弱，就像是琉璃灯盏一样，风吹一吹就坏了，原来是真的！
他们两个人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像极了刚进城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花白凤皱了皱眉，觉得这两个人真心不靠谱，她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好好的给两个人上一课，让他们长长记性！
还没等她想出个章程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傅红雪抱着一个厚厚的襁褓包裹的婴儿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脆弱的像是轻轻一戳就会死掉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傅红雪更加小心了起来，他的两个胳膊都架起来了，几乎是捧着把孩子捧到了花白凤的身边。
“娘……”他神色间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辛酸，还带着莫名的感激，种种复杂的情绪聚集在一起，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古怪极了，“我当爹了。”
这几个字他是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说出来的，那种出为人父的喜悦填满了他的内心，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充满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肉，他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叶开和李寻欢忍不住上来凑热闹，看到花白凤怀里的小娃娃冲着他们咯咯一笑，两个人仿佛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
“真是的可爱的小东西，来，看看舅舅。”叶开忍不住逗着小娃娃，他的眼睛紧贴在小娃娃身上，半刻都不肯离开，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
只是看看还不过瘾，他还试图想要抱一抱小娃娃，一边说着“让舅舅抱抱”，一边想要从花白凤怀里接过小娃娃，让自己也过过瘾。
花白凤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她冷哼一声，直接抱着孩子转了个圈，让叶开的意图一下子落空了。
“舅舅？”她念叨着这个称呼，“我还是姥姥呢，我同意了吗？你就来抢孩子？！”
“姥姥？！”这个称呼让叶开眉头一跳，他看向花白凤，又看了看傅红雪，这才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次糊涂账没有理清楚。
“娘，我真的是你儿子，你都承认小瑾了，难道就这么把我给撇开了吗？”叶开非常不要脸的直接把娘给喊了出来。
然后他又看向傅红雪：“你也不吃亏，娘亲变成丈母娘，你还是一样得叫娘，这和你以前有什么区别吗？一点也没有。左手的东西换到右手，难道就不是你的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虽说这十多年来你替我承担了本不属于你的责任和仇恨，但你也没吃亏啊，直接就把我们家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给拐跑了，我还没找你说事呢，你自己偷着乐吧！”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原本他还打算好好的给傅红雪一个教训呢，结果这事一出，真是让他怎么做都不是，他只能大度的饶过傅红雪了。
傅红雪都要被叶开这胡搅蛮缠的歪理给气笑了，他哼了一声，直接无视了叶开，转头看向花白凤，道：“娘，孩子先交给你了，我进去看看小瑾的情况。”
花白凤连忙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是程瑾，这十多年来午夜梦回，她念念不忘的一直都是这个女儿，如今女儿回来了，她觉得一切都圆满了，甚至连她眉宇间一直消散不去的戾气都不见了，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叶开发现傅红雪并不想搭理他，又把目光集中到了花白凤的身上，他笑嘻嘻的凑上前，一边逗着小家伙，一边还在不断跟花白凤讲着道理。
“娘，您看您多幸福啊，心心念念的女儿回来了，虽然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一下子变成了养子，可他同时也变成了你的女婿啊，您的亲生儿子也回来了，皆大欢喜，这样多好啊！”
“好？”花白凤挑眉看向叶开，“你觉得这样很好吗？”
“当然！”叶开斩钉截铁的说着。
“哦？”花白凤嗤笑，她看着这个凭空掉下来的儿子，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极了，尤其是这个儿子还擅自说出了那些所谓的“宽恕”的话。
让她宽恕马空群，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你回去以后又该如何对白夫人说呢？”
“告诉她，她丢了一儿一女吗？原本就不属于她的这两个孩子终于要从她身边离开了吗？”
花白凤不傻，哪怕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哪怕她得到的信息是叶开加工过的，她依旧在这并不准确的信息里面捕捉到了重点——白夫人早就知道了他们两个的身世，否则，白夫人又怎么会如此防备着她？
以前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白夫人不敢让两个孩子和她多接触，她害怕真相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害怕到了那一天两个孩子会离她而去，所以才一直在阻拦，不让她靠近两个孩子，更把程瑾眉间的胎记给藏了起来。
当真是个自私的女人！
叶开顿时哑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只能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以往的急智在这个时候仿佛都失去了作用。
“干娘……干娘也没有失去我们啊。”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终于还是让他想到了，“我和小瑾有干娘，又有了亲娘，还有师傅，我们俩也不亏啊！”
“嗤——”花白凤白了他一眼，算是让他过关了，也默认了他的说辞。
叶开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对花白凤怀里的小娃娃由衷的表示感激和喜爱。
以他的聪慧，他当然知道花白凤怀里这个小娃娃在这件事里面起到了多大的推进作用，如果没有这个小娃娃，怕是他费尽心机，磨破了嘴皮子，都不一定能得到花白凤半点眼神，甚至会迎来花白凤当胸一剑。
如今有了小娃娃，花白凤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变得平和了，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这套说辞才终于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