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晚安,你可……真狠。(2/2)
医院里,张院长将检验单递给他,“……陆总有句话说出来或许有些冒昧,但医者父母心,从一名医生的身份上来说,我还是建议及时治疗,根据检查结果显示,陆太太虽然也在经受相关方面的治疗,但似乎不成系统,这治病是个长期而且艰难的过程,它是个持久战我还是建议住院治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危险太大……”
“你看这里。”张院长指着检验单一角的数据,“病情有了扩散的迹象,不能有效的抑制,怕是……两年之内……”
后面的话,陆离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叶晚安可能活不过两年。
他想要带她好好地治病,好好地住院,可是……他现在连人都找不到。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陆离脚下一个踩空,跌倒在地上,脚踝骨“咔嘣”发出生硬的响声。
多年来高高在上的陆总,狼狈的坐在地上,手里死死的捏着化验单。
“陆离?”顾白铭来给赵涟漪拿药,没走两步却看到地上坐着的男人。
西装革履都掩饰不住他此刻的狼狈,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显得异常的扎眼。
陆离踉跄着起身,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拐着脚,上了车。
顾白铭察觉他的状态不对劲儿,将拿来的药放到副驾驶上,然后开车追了上去。
进门回家的陆离,失神到连门都忘了关。
顾白铭略一迟疑跟了进去。
客厅里。陆离将检查结果死死的捂在胸口的危害,他不远处的桌子上,放满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顾白铭看着一桌子的药瓶,眼神怔了下,“这是……”
“药。”陆离说,“抑制血液病的专用药。”
顾白铭眼神一跳,“谁的药?”
“叶、晚、安。”如今,仅仅是把这个名字从嘴巴里说出来,陆离都觉得是嗜骨的疼。
他不仅在想,这种疼可有叶晚安病情发作时的半分?
顾白铭看着这满桌子的药,坐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血液病……即使小心翼翼的治疗都丧命极高的病,尤其叶晚安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是不想要再见你,所以这才躲了起来?”顾白铭犹豫着说道。
“我知道。”陆离红着眼睛,却没有掉下眼泪的迹象,死死的攥着病历单,神情中的悲伤和脆弱让人动容。
“这些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回到了今年的平安夜。梦里,她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回来的时候,我回来了,没有什么要加班的借口,我回来了……”
他一直反复的念叨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半晌才继续说:“因为我想起,曾经答应过她,每年的平安夜都要陪她一起过。”
“我想起来,去年的平安夜,我也是留她一个人在家过的。”
“这些天,我守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觉得很寂寞,原来……一个人守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真的会寂寞……”
“可,我却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大房子里,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待了……一年,两年,三年……”
顾白铭听着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他不知道独自等待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即使在等待赵涟漪的这几年里,他的身边也一直都有慕早早,她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只永远都不知道疲惫的小麻雀,缠着他做这件事情玩那件事情,让他连郁闷寡欢的机会都没有。
慕早早……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痛不欲生的陆离,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也突然想到,她似乎……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念头一起,他又连忙摇了摇头去驱散。
他现在既然已经跟赵涟漪在一起,慕早早不管怎么样都不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他既然不喜欢,就不应该再去涉足她的生活,给她幻想。
顾白铭想,一旦自己今天主动了联系了慕早早,她一定又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自己记挂她,然后又继续有理有据的缠上来。
毕竟以往的那么多年,她都是那样。
“陆离,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你索性就放下手了吧,叶晚安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她多决定之前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下了决定的事情那就是班上钉钉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放不开手,最后遭罪的只会是你,你仔细想一想,这两年你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一样过得很好……”顾白铭试图用这种方式开解他想开一点。
“白铭,你不懂。”陆离眼神有些飘忽的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不回家和没有家是不一样的。”
不回家,是有家不想回。
没有家,是……想回家却没有地方可去。
“你怎么会没有家。”顾白铭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凉城哪处的房产不是你陆总一句话的事情,谁能不卖你这个面子。”
陆离也跟着笑了笑,似乎这个笑话是真的好笑,可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拿起桌边的一瓶药,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没有办法想象到,叶晚安那样怕吃药的人,是怎么不动声色的将这一瓶瓶一颗颗的药吞咽下去的。
他记得……以前,她很怕吃药的。
做什么事情都不矫情的叶晚安,在吃药这件事情上却小女生的很,她很怕苦,所以每次生病吃药都装作记性不好。他把药放到她手边,她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丢到某个犄角旮旯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后来,有一次被她逮了个正着,她就抱着他娇软着语调撒娇,“药太苦了,我不吃药也可以康复。”
他板着脸不同意,她就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下,“那……贿赂一下,行不行?”
那时感情正是浓烈的时候,他怎么能经得起她的撩拨,闷声不语的扣着她的腰,狠狠的吻了过去,转过头来看着她趴在自己胸口喘息的模样,还要对她说,“下次贿赂的时候多些诚意。”
她抿着被吻的红肿的唇,横了他一眼,自以为逃过了吃药,也没有跟他理论。
直到,他把被她丢掉的药又重新准备了一份,她这才变了脸色,“陆离,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有没有点接受贿赂的自觉?”
他强硬的将人禁锢在怀里,剑眉微扬,眼角带笑,“刚才那是……我贿赂你好好吃药用的。”
叶晚安怒极,“陆离,你这是耍无赖。”
他只是笑,将药片递到她嘴边,“不耍无赖,怎么能追到你,乖,把药吃了。”
她怒目圆睁的的瞪他一眼,不情不愿的皱着眉头,把药吞了进去。平日里那张清清淡淡的面庞,此刻纠结的皱在一起,别样的鲜活美好。
想到以前她吃药时痛苦的模样,陆离的心就狠狠的一滞。
如今这满桌子的药,她该是怀着什么心情吃下去的……吃药的时候,还会不会偷偷的把药丢掉?
他曾经放在心尖上去疼爱的人,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别墅里,形单影只的吃着药,那时……一定很恨他吧。
“啪”陆离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又是一巴掌。
顾白铭被他的举动怔住,等反应过来去拦他的时候,他的左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陆离惨然一笑,忽然问道:“顾白铭,慕早早是不是跟着晚安一起走了?”
这一次轮到顾白铭愣住,“什么?”
陆离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却看的人心情极度的压抑,他说:“原来你不知道慕早早不见了……我猜她多半是跟晚安一起走了,顾白铭,叶晚安不要我了,慕早早也不等你了,你知道吗?”
两个人相处最可怕的是,那个人宠你宠到忘乎所以。让你觉得她事事都会顺着你,让你觉得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在原地等你,让你觉得她对你没有底线,即使你让她痛了,让她难过了,她都会守着你。时间久了,你开始理所当然的觉得她对你百事可容,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就消失了。
她累了,也厌倦了,所以离开了。
她给了你最宽容不求回报的爱,也自然会给你最决绝冷情的离开,让你连挽回,连道歉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十年温情相伴,换来的是她的心灰意冷,是你的无法挽留。
乌斯怀亚,世界的尽头。
三人在靠近海边的地方买下了一套房子,可叶晚安居住的时间却不长,因为慕早早和秦子墨在商量了一下之后,都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直接给她办理了住院的一切手续。
叶晚安知道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医院。
秦子墨对叶晚安是真的很上心,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天到晚都围着她转。
叶晚安想要拒绝,但是却找不到理由和契机,因为他做事真的无可挑剔,他温和有礼又谦逊和善,不会让她觉得有半点不舒服的地方却又面面俱到。
他紧守着朋友的距离,不会对她表现出额外的爱意和举动,可是却又在每时每刻展现出他的深情。
每每见此。慕早早都会忍不住感慨,“这样的绝世好男人,要不……你就从了吧,我在一旁看得都动容。”
叶晚安抄起手边的书朝她砸了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慕早早啃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响声,口齿不清道:“那我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哑巴。”
“说真的,看着秦律师这样,你真就一点都不动心?”她小声的问道。
叶晚安沉默了数秒,“……我不想耽误他,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或许……那一天病情突然恶化,就……”
“呸呸呸”慕早早连忙打断她,“我说你这人。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老娘说你会好,你就一定会好,我还等着你跟我一起去华尔街成为女富豪,走上人生巅峰呢。”
慕大小姐的小算盘打得很响,“你看啊,你用几年的时间就可以平底起一座陆安集团,那再用几年在华尔街逆袭王者归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咱们杀回济市,狠狠的拿钞票砸在那对儿渣男贱女的脸上,想想就爽歪歪。”
叶晚安只是笑,这么多年,慕早早还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保持着最初的本真。
秦子墨来病房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大包的东西。
慕早早好奇的探过头去。看着他从里面拿出种种的小玩意儿和书籍,甚至还从里面掏出一盆正在盛开的花来。
看的慕早早连连咋舌,“秦律师你这是机器猫的魔法口袋吧,这盆栽都能变出来……但,不是我说你啊,人家追求女生都是送鲜花,你送盆栽还真是有创意啊。”
秦子墨瞥了一眼叶晚安的反应,随后在慕早早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道:“谁说我是要追女孩,不过是来看看朋友,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
慕早早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了,摸着脑袋吐了吐舌头。
在温暖的午后,慕早早在隔壁的病房跟两个住院的双胞胎玩的不亦乐乎。
而秦子墨则安安静静的待在叶晚安的病房里,看着她用书遮住脸,睡得安然的模样。
治病的过程繁琐而复杂。她常常痛的睡不好觉,经常大半夜的痛醒过来,然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秦子墨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已经连入睡都成了困难,直到有一次在陪床的时候听到她痛苦而压抑的声音。
他心疼她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能做的,只有静静的守在一旁,在她痛苦不堪的时候默默地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唔……”正在准备水果拼盘的秦子墨听到病床上的动静,一个走神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刀,一不小心就割到了手指。
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粗鲁的用纸巾一按,就快步走到了床边。
看到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边给她擦着汗珠,一边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不疼。不疼……”
他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的,哄着她。
直到她的情绪慢慢的稳定,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
“秦子墨……”她嗓音沙哑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