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子承父业(2/2)
看着她这幅倔强的模样,外公只抓着戒尺一狠心又抽了下来,她整个后背都是一片火辣辣的,可心底却仿佛舒坦多了,她沉积而淤积在心底的那口说不出的沉重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
她依旧一声不吭,外公也不再多说什么,直直抽了她五六下才停手,她到底没有受住,身子瘫倒在地,浑身火烧火燎的疼着,只是默默的留着眼泪,身子一抽一抽的,始终没有发声也不叫疼,甚至都不反抗。
“周深渺,你太让我失望了,昨天早上我说了,我以为你会收敛,但你看看你自己,昨天晚上半夜三更的又跑外面去抽烟,那地上一地的烟头,周深渺,你可真行啊。”说到后面外公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失望和愤怒:“你这些年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深渺,你不要怪外公心狠,你自己看看你才多大,是不是非要毁了自己才满意?”
她趴在地上,终于没有忍住,抬头看了看外公,低低的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在意她过的怎么样,也没有人问她过的是否开心,她经历了些什么,他们只看得见她的成名,看得见她还活的好好的,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心里苦不苦,过去的时光难熬不难熬,甚至连徐韬在的时候,都没有问过她再C市经历的事情。
外面已经下雨了,柯简蓝跑到他们这的时候本打算避避雨的,就听见了她外公质问她的声音,也听见了戒尺落在她身上的声音,他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颤动着,他站在院子里,却没有勇气走进去,大颗大颗的雨珠落在他身上,他浑身湿透了,也分不清脸上是水还是泪。
屋内依旧灯火通明,他看见她爬起来在母亲遗像前跪的直挺挺的,老人拿着戒尺的手垂在身侧,继续质问着她:“还有一件事,我收到有人发给我的短信,说你跟顾邵安牵扯不清,他是你哥哥,他已经结婚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双手放在身前,听着这样的话,苦笑了两声:“外公,我没有。”
“那你对着你母亲起誓,深渺,做小三是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的,你不会想要你父母走的也不安宁吧。”老人固执的看着她,想要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我起誓。”周深渺只觉得周身泛冷,背上也一阵阵抽疼着,每呼吸一下都扯着背脊疼到不能自已:“我周深渺,当着我妈的面发誓,这辈子都只当他是我哥哥,如有逾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能善终。”她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到外面院子里矗立着的柯简蓝耳里,风呼啸着,雨势越来越大,他听着她清晰的声音像是得到了最终的答案,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难以睁开,只眯着眼睛看着那黑白照片前烛光摇曳着,晕黄色的火苗被风吹的忽闪忽闪的,却也没办法挥去心口那浓郁的心疼。
跪在里面的姑娘啊,她天真善良,她曾经那么信任自己,也那么爱顾邵安,受过那么重的伤,背负了那么沉重的枷锁,她只不过是爱上了顾邵安而已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做错过什么,只是他们强行给她加了太多的枷锁。
他立在那里最后是怎么离开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夜里的周深渺,带给他的是一种难以喻言的震撼,他的脑子里总是出现那个画面,她挺直着背脊,跪在地上,举着手对着黑白色的遗像起誓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屋内灯火如昼,屋外却是一片黑压压的,柯简蓝一步步的走进黑夜里,慢慢与夜色融合在一起,灯光下的少女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连身子都没有动过一下,这个夜长长短短的,风风雨雨却不停息。
周深渺一直跪在地上,外公大概也累了,只将戒尺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转身进了卧室,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母亲身亲的两只正燃烧着的蜡烛,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大的风为什么没有吹灭这两只蜡烛,当年母亲走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是在灵堂前摆了两只巨大的白色蜡烛,她跪在灵堂边上,哭的声嘶力竭,可她的父亲,外公外婆都没有人顾上她,只有顾邵安,只有他将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告诉她说:“夜里冷,多穿点。”夜里确实是冷的,可她能听见周围丧歌吹奏的声音,也能听见门口道场上几张桌子围着正在打牌的各种说话议论的声音,也能听见屋内坐在火桶里对她的同情的声音,但他们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或许那时候已然动心。
而此时,她同样跪在母亲面前,却是发誓断绝这份痴心妄想。
雨下了一整夜,几乎就没有停息过,周深渺跪到十一点多才起身去卧室睡觉,雨落在青砖黑瓦上,发出很清脆的声响,她身上被戒尺打过的地方疼的完全不能沾床,只能趴在床上,扯了被子盖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又梦见了过去的日子。
离开顾家之后,她与秦安安在酒吧认识,两人成为朋友,后来柯简蓝像牛皮糖一样喜欢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再后来啊,秦安安在酒吧被人为难,柯简蓝英雄救美顺势送她回去,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却是在租的房子门口碰上了喝的醉醺醺的顾邵安。
那天啊,是他的生日,她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
一步错,步步错。
海南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周深渺还昏昏沉沉的,只摸着手机接了:“喂……”带了几分鼻音和没睡醒的懒散。
“小姐,今天雨下的还挺大的,我们就不过来了,等天气好了我们再开工哈。”海南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利落的说着,周深渺挣扎着从被窝里钻出来,只是轻微动了下,浑身就和散架了一般,锥心的疼:“好。”她嘶了一声,还是坐了起来,下地穿鞋,外面的雨确实还在下着,且听声音还不小,她叹了口气,将外套直接穿在了睡衣外面,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外面一片灰蒙蒙的,雨水急切的下着,她顺手关上了窗户,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她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不堪,双眼都肿的跟核桃一样的,嘴唇发白,头发也乱糟糟的,眼里一点生气也没有,她伸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低低的喃语:“周深渺,原来这就是你,这样的你,谁会喜欢呢。”
镜子冰冰凉凉的温度她只觉得格外舒适,根本未觉着冷,电脑还摆在桌上,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茫茫然,这样的雨天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深渺……深渺你在吗?”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只将外套拉链拉好,头发随意的扎了起来,就这么出去,门口站的是一位穿着灰色长袖汗衫外面罩了件军绿色大衣的男子,看着大约四十多的样子,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精光的,一双手放在身前有些尴尬的相互搓着。
“您找我?”周深渺疑惑的看出去,就见着男人身后不远处站在院子里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的柯简蓝,他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雨在他四周落下,地上溅起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这样,我是刘村长,你外公刚去找我了,说是你回来要住一段时间,我想的是,学校那边现在正缺老师,能不能帮忙带段时间。”男子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心里无不惋惜的说道:“哎,要是你父母还在多好啊。”
周深渺神色微沉,她知道她父母不在了,可是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这般时刻提醒她,时刻不忘将她心底的伤疤挖出来再揉捏一遍,她莫名的有点反感起来,一声不吭的看着他,却也不是看着他,而更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外面,外面的天地都是一片灰沉沉的。
“村长,我外公大概没有告诉过您,我高中都没有毕业,所以教书育人这件事,我真的爱莫能助。”哪怕后来在S市的周深渺,读了夜大,拿了成人本科,那又如何,她不喜欢村长说话的这种方式,好像她就必须要跟她爸妈一样,毫无保留的去教这些孩子,可笑的道德绑架。
“哎哎哎……深渺,你这话说的,我听柯先生说,你都是大作家了,教几个孩子肯定是有能力的,你看这也是你的家乡,对吧。”刘村长看着她这般拒绝,脸上一时也不好看起来:“你看你爸妈当年不也是在这里教过书的嘛,这子承父业多好啊。”说着还干笑了两声。
周深渺脸色更不好起来,看着他毫不留情的道:“子承父业?你们莫不是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莫不是忘了我爸是怎么死的?或许你们都忘记了,但我没办法忘,我妈妈死在泥石流里,为了教那几个不愿回家的孩子,我爸又做错了什么,你们当初聚集那么多人在路边将他打的半死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还是个孩子?我爸不过是喝多了酒,走错了屋子,我忘不了我爸爸离开的模样,我也永记在心里,关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