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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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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舟父母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要怎么告诉他们的儿子呢?这种事不管说与不说都是一种伤害,更何况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儿子又会遇到儿时玩伴,也就只能顺其自然。

谁都没有对错之分,该受到惩罚的人也接受了应有的惩罚,可是陈舟还是堵得慌,说不上来的堵,既因被隐瞒而愤怒,又因犯罪者而愤怒,又因真相而难过,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纪沫了。

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心里失落落的,如果他一无所知还可以装糊涂,而现在他连装糊涂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纪沫在他家会突然一反常态,既然他的母亲是那个案件的律师,她们肯定认识了,所以当时她见到他母亲时该是何感受啊,肯定像是把过去痛苦的记忆重新经历了一番吧,又一次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该多难受,想着想着他害怕起来,他担心地想着纪沫会不会又受打击而放弃生命,这个想法令他不寒而栗,因为不曾理解黑暗以为死亡不可以随便,现

在他真真切切地恐惧起来,恐惧着悲剧发生。

陈舟顾不上多想,拔腿朝纪沫家里跑去,等到他筋疲力尽一口气爬到她家门口时,刚才的恐惧激动一霎时消失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他缓缓抬起手犹豫着又犹豫地放下,他要怎么去面对她,他茫然无措地对着冰冷的门板进退两难,要怎么说,他知道了呢。

他开始后悔自己听到他父母的话了,如果当时他晚来一步是不是就不知道事情真相了,可是晚来一步悲剧还是发生了啊,他阻止不了,就是没有这个机缘巧合最后还是会知道,更何况他本来就很好奇,现在他埋怨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陈舟独自站在门口茫然不知所往的时候,他听到门内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击打在他心上,他不由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盼望着门会打开,同时企盼着门不要开,可惜那脚步声不是奔着开门而来,就在靠近门口的时候戛然而止而后又远去。

纪沫木然地在坐在桌前,她看着空落落的书桌觉得桌面太干净了,她抬手准备拿过一本书来看,她实在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了只觉得脑子里充斥中很多声音,想到刚才和陈舟分开的场景,想到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忍不住难过,终于要走到结束了吗?

她的窗帘没关,只开了一盏台灯,她孤独地坐在台灯下,墙面映出一个孤独的影子,拿着扫把弯腰扫地的女人好奇地从窗前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沫沫啊,吃饭了吗?”

自从那一次女人称她“沫沫”要她监督男孩学习开始,这个称呼似乎就一直没有变过,一开始是她母亲也在这里,高三开学的时候她又不打招呼地帮她收拾好行李房间,她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去纠正这个无比亲昵的称呼,而且她似乎也习惯了这个称呼,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别扭了。

又是这么寻常的问候,其实问这样话的人并不关心你是否吃了饭也没有意思要请你吃饭,不过是聊天伊始的开头语,就好像所有的演讲前都要客套地拉近乎,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也没有聊天的兴趣。

她疲惫地回道:“吃了。”

女人又直起腰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就“哦”了一声继续开始扫地,她还没吃饭,纪沫一进门就看到她把饭菜端到客厅,可是她一直没吃,因为男孩还没回来,纪沫听见她低声抱怨了一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玩,自从男孩如她所愿考入实验中学以后,他的母亲似乎对他的管教放松了些每周五放任他在外面玩耍,周末还得待在家写作业,男孩为抓住了难得的假期,总是在外流连忘返,纪沫看见女人扫完地去客厅饭桌前坐着,又看见她端着饭菜走进来厨房,她知道女人又把菜放回锅里防止它冷掉。

她忧伤地抬头看了眼雨后的夜空,感觉天空湿冷湿冷的,连风都是冷的,明明渐渐入夏了。

楼梯道传来咚咚咚的爬楼声,陈舟恍然间被吓了一跳,他无缘无故站在人家门口实在容易胆战心惊,更何况是这个他百感交集千头万绪的时候,他往下看去,一个圆乎乎的脑袋跑上来,直到跑到他面前时,男孩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奇怪地问道:“哥哥,你怎么在这?”

陈舟想起他是那个和纪沫住一起的小室友,他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男孩善意地眨眼道:“你是不是来找那个姐姐的?”

陈舟心一惊,示意他小声点,其实他说中了却让他更加紧张了,他想了想挥手叫他走过来,弓着腰小声和男孩说道:“你帮哥哥一个忙吧。”

自从陈舟帮他出头赶跑那几个欺负他的同学之后,男孩就对陈舟无比佩服,他连连点头说道:“好。”

陈舟拍着他肩膀说道:“你帮我看看那个姐姐现在在干嘛行吗?”

男孩好奇道:“哥哥,要不要我直接去把姐姐叫出来?”

“不行!”

男孩吃惊,陈舟语气和缓道:“不好意思,你只要看看她,告诉我她脸上什么表情就好。”

男孩这次没有问,他点头走了进去回过头又看了陈舟几眼。

纪沫听见女人破口大骂道:“这么晚还知道回来啊?又跑哪去玩了?不要读书了啊?”

男孩畏畏缩缩地看了窗前纪沫一眼,随后被他妈妈赶去洗手吃饭,她看见女人一手一碟菜从厨房走出来,女人的脸被烫地和手指一样红,走到客厅时却仍旧小心翼翼地把碟子放在桌上,纪沫觉得看着她前后矛盾的动作无比可笑,与其搬来搬去不如等男孩回来再做饭,不由得嘴角扬了起来。

男孩在她催促下从洗手池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他慢吞吞地经过阳台时又看了纪沫一眼刚好看到她嘲笑的嘴角,他立刻转了个方向跑出了房门,走了出去把门给掩上了,纪沫不知道他去干嘛只知道他回来时满面红光。

陈舟听到男孩说纪沫高兴地笑时松了口气,幸好她还好,陈舟答应小男孩下次送他一个游戏机,男孩摇头说不要,陈舟坚持但他只是摇着头一转身跑了进去。

陈舟无可奈何,听到纪沫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异样后他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转身黯然离开,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是他自己啊。

纪沫继续茫然地撑着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树梢,客厅里传来女人和男孩的说话声,又不知什么时候男孩站在她的窗前朝她大喊道:“姐姐。”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两手空空好像不是来问问题的,她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怎么了?”

“姐姐,你吃饭了吗?”男孩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

看得她不好意思对他说谎,刚才女人问她的时候觉得一点都不饿,听到他问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还没吃晚饭。

她沉默着摇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摇头,接着她又回答道:“吃了。”

男孩一看到她摇头就跑了,根本没听到她后面的话,片刻后他又跑了回来从厨房拿了副新碗筷兴高采烈地对她说:“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妈妈也叫你来吃饭。”

纪沫一怔,女人叫她去吃饭,每次客套的吃了吗是真的在关心她是否吃了吗?她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吃过了。”

男孩固执地站在窗外,拿着碗筷盯着她,像是她不出来就也不回去,她慢腾腾地站起身打开门对他说道:“我真的吃了,不用了,谢谢。”

他不肯回去,女人透过客厅的玻璃打量着她,纪沫终于接过他的碗筷和他一起走了过去,男孩热情地为她腾了个位置。

女人看了眼纪沫憔悴的脸说道:“沫沫啊,我也没炒什么菜,你将就吃点。”

她茫然地看着两三个菜,虽然量少但是荤素均匀并不是她曾经看到过女人每次拎回家的烂白菜焉萝卜,她看到女人劝她吃饭时又往男孩碗里夹肉,自己却一直吃着青菜,不知为何她盯着女人布满褶皱的双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好像也是这样,每次都是给她夹肉自己却把一盆青菜吃得一干二净,她想起每次回家看到的都是同一幕,都是她母亲把做好的菜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端出来,然后烫红的手在嘴边吹一吹就又去给她盛饭,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刚才女人不厌其烦地热菜了,就像她妈妈一样,不知道自己孩子什么时候回来才会把饭菜又去热一遍,就是为了让他们一回到家不必等待就能吃上饭,就是为了让在外饥肠辘辘的孩子就能吃上热菜。

纪沫突然对刚才的嘲笑后悔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她有些愧疚地看了女人一眼,发现她原本尖酸的眉眼变得和善起来。

那双总是时刻提防着别人的老鼠眼睛其实并没有那么狭窄,是她的眼睛太狭窄了,是她的心胸太狭窄了。

她转身道谢回去,女人像是想起什么朝她喊了句,“沫沫啊,下次要是没吃饭就得和大姨说一声,不吃饭怎么成呢!”

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仿佛要夺眶而出,她没回头咬着嘴唇声音低哑地说道:“好。”

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否嘱托过女人要帮忙照顾她,还是出于女人自己的本意,不论哪一种都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忍不住感动起来,还有这么多人对我好呢,为什么我要提前陷入伤悲?

就算陈舟知道真相又怎么样呢?他的离去真的会让我一无所有吗?为什么她要提前在心里给自己宣判一个死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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