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有我在,又如何?(2/2)
“什么忠心不二,你还当别人真会认你做爹不成……”
阿山摸着背,只觉得皮有些发麻,却不疼,知道方子慕未用真力气。这人明明总是笑他欺负他,可世事人情如此淡漠,每每说到正事,这人却从不害他。
什么时候,他竟开始真心相信方子慕这江湖骗子了,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方才无心快口说出真话,这才将心意看得明白。
“那,明早天不亮就走,方兄你起得来吗?”
等着脸上烧得慢些,阿山拍拍脸颊,装得若无其事,向窗边的人问道。
“嗯?有要事,自然起得来。况且本公子何时睡何时起,你又怎么记得,你何时跟本公子这样熟了?对了,本公子改主意了,明早可没人去那烂草棚里接你,你便在酒楼住下,正好洗洗干净,换上新衣裳,别再这样灰头土脸的,丢人。”
“我这打扮是方便做活!又有什么丢人的……”
阿山虽然嘟囔,但想想方才自己那真心话,实在是没底气,只得站起身来,对窗边的人抱拳拜上一礼。
“多谢方兄关照,小弟不客气了。之后去收拾行囊算好工钱,便来店里会合。”
——
“方……方兄……”
坐在船头,看着两岸山色,方子慕转头瞧向身后。
他与阿山清早上船,离岸不久,那少年便忽地神色大变捂嘴要吐,叫他一把按在船边。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功夫,阿山已从上船前兴高采烈变为此刻脸色铁青,如烂泥般扒着船边,说话都打着颤。
“叫我何事?”
方子慕喝口葫芦中的酒,懒散开口。
“你为何不说,坐船竟是如此折磨人的苦差事……”
趴在船舷边,站都站不起身,阿山看着波光粼粼划向后去的水面,只觉腹内翻江倒海,又伸出头去对着外面干呕不止。
若是知道坐船会害上如此严重病症,阿山就是再多花几日工夫多费些路费,也要走陆路的。
初时还吐得出东西,到了两个时辰后,便已经只剩干呕。他原本健康的脸色,现在苍白泛黄,两眼无神,已然晕头转向吐掉了半条小命。
方子慕坐在离他颇远的另一侧船边,这船不稳当,水花不时拍溅上来,打得阿山更是不适。
“坐船,当然不是什么苦差事,只是你不识水性,从未坐过江船,晕也是自然的,往江南去还有好些天,你每天晕一晕,就习惯了。”
方子慕毫无同情之意,只对他向外摆摆手,都不愿迈步过来搀扶一下。
因阿山要坐便宜船,同船挤了十几人,虽也有身体不适的,却没有一个像他如此昏天黑地的难受。听着他唉声叹气,原本好好的人都听得犯病了,要不是方子慕顺手塞赏钱,说不定中途就被船夫扔下江水里去。
“这……要如何……习惯得了……”
阿山捂着嘴,喉咙火烧火燎,眼前发黑,瘫软在船边,哪还用说什么功夫,现在他四肢瘫软连幼童都不如,若是再有个大浪头打来,能将他直接打入水中。
“哎,你真是想不开,看看两岸风光如此好,今日天色明朗,晴空万里,你抬头看看这美景,自然就心情舒畅,大病转小,小病化无。渡河时不可盯着水看,坐船当然也不能只顾着吐,你静心欣赏风景,说不定性子文雅些,山水也和你亲近了,就不晃你了。”
“听你胡说……”
阿山知道方子慕不过是幸灾乐祸,满口胡言,却没力气再骂,趴在船边,半昏半睡地捱过半天。
不知睡过多久,在肠翻肚搅中醒来,暮色中又是一番死去活来。
“方……方兄……你在哪……”
看周围天色,已然夜半时分,阿山都爬不回船舱内歇息,嘴唇已焦渴得裂出血口,腹内空空如也说不上是疼还是恶心,只觉饿得钻心挠肺,却一口干粮都不想吃。
“就在这,你面前的人,都看不见了?”
本想着出声喊也没人理会,没想到他刚一开口,方子慕的声音就清清亮亮地在前面响起来。
不知阿山睡着的时候,他究竟如何打发时间,却是每次醒来都在附近。只见他坐在船头,借着一挑小灯,似乎是在自斟自饮。阿山视线模糊,实在看不清楚。
“确实……看不清楚。我实在如同到地府里游走一圈,方兄也知道,咳……”
阿山说着说着,嗓子里就没了声,咳嗽几下,又低头歪在船边。这回,是有出气没进气,真算半个死人了。
要是让师兄弟们知道,他阿山离开师门出外闯荡,却活活晕死在一条下江南的小客船上,那岂不是要被耻笑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阿山正恍惚乱想着,只觉下巴被什么力气托起,有清凉水流灌过齿缝,淌进咽喉,胸口清清凉凉,他不自主地大口喝着,十几口后才发现那是方子慕正用一只小瓢往他嘴里灌水。
看他睁眼清醒过来,方子慕拉起他的手,将瓢塞到他手里,让他自己慢慢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