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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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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回去,便发现家仆从未按他的吩咐将饭食送去小茅屋,家仆进退两难,一面是林老爷,一面是老夫人。他去给母亲请安时,母亲望着摇篮里的孩儿,他只需舔舔嘴巴,嘟嘟小嘴,小手放在胸前摇一摇,便引得这位老人家笑颜逐开。

母亲见他来了,未作过多解释,也不许他多问,只道,去看看翠曼罢。

在青岳城中,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去小茅屋瞧过王一新及小翎枫,那时世道不好,林府用糠饼作主食,依照林老爷的说法,便是宁愿自家吃得糟些,也要让老百姓们吃上饭。可米价一压再压,仍层层推高至天价。

老夫人知道在这种时候,如满月宴要摆上三日,未免太过招摇,可林则仕十分坚持,老夫人也只当他爱子心切,在这件事上,便也应允了他。

只有他知道,三日后的满月宴,是为另外一个不入林家族谱的儿子而设。

满月宴上,推杯换盏。在王一新给他下药后,加之呕血之症,酒这种物什,他已许久不碰,可宴上不仅有行商坐贾,达官富贵者亦是许多,日后还需他们多多扶持。

酒过三巡,夜深人静,他提着私留的一袋精米,脚下软绵绵的,仍小心护在怀里,而后放在门口,先是趴在床沿,眯着眼睛打量王一新,醉眼中三四个重影,他朝那虚无伸手,小声道,你说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小翎枫躺在隔壁,睡容与他父亲一般安然,白白嫩嫩,睫毛长卷,却极其瘦小,只比王安歌大一点点,他轻轻地喊着翎枫,声音如同虚无缥缈的微风,轻轻一喊,便不知飘往何处去。

恍若精力耗尽,他来时只想将精米放下便走,岂料脚边白色麻袋绊得一阵恍惚,白色的米粒从袋中散落而出,他想起在施粥后,他与薛久加的眉来眼去,酒意之下,醋意横生。

于是,王一新的求饶、小翎枫的哭喊,全都听不见了。

肋骨断掉那回,林则仕候在门口,等来的是王一新摇摇晃晃的身影,胸膛直抵地板,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手忙脚乱地解着背上的死结,小翎枫在他背上哭得撕心裂肺,好似布条勒得他快喘不过气一般,他竟开始哀求,抱抱小翎枫。

一抱起小翎枫,他便毫无顾虑地直往地面栽去,小翎枫在里面哭得极其心伤,可他只见王一新嘴边溢出的血,肋骨断了的人不能移动,安置好王一新,才去找离这最近的大夫。

他起先不敢进去,踌躇难行,后又忍不住进去,王一新胸前被两块木板固定,小翎枫哭得满脸通红,唤不回王一新的一丝神智。他没照料过孩童,亦不知如何与之共处,待小翎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夫提示该喂他一些温水,小翎枫舔舔嘴唇,好似是什么人间美味。

而后他才想起取出今日想送的拨浪鼓,笨拙地逗着小翎枫,直到小翎枫不再哭了,再唤薛久加过来。

「我不想看了。」

王一新从轮回镜中退出,闷闷地说道。

他呀,不过是仗着自己喜欢他。

而这一段,何尝不是将他尚未结痂的伤口再次扒开,灌着些许掺杂泥沙的药粉,再掺几分看似纯净、实则渗人的盐水,慢悠悠地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一面祈求着伤口快些痊愈,一面暗下狠心在伤口上留疤,好让他往后可以隆重出场止血祛疤。

人是他,鬼也是他。

疼不疼?疼啊。

他本以为,在轮回镜中窥得林则仕曾对他好过,即便他仅是帝君所历的情劫,他也心甘情愿地回去,他念着短短几月的旧情,两人纠缠整整六年的过往,总不能因着他寿命短暂,便草草了结。至少,临死前,林则仕与他也算修成半个正果,而他固执地寻着林则仕从未说出口的答案,他亦在轮回镜中寻到了。

要他放手,他做不到。

可他分明见得,在六年间冷漠至极的林则仕,同样做不到。

往后的故事他都能猜到,林则仕要小狗蛋的血,也是因着他误以为真的对二夫人下了双生蛊、怕害了别人家的小孩的缘故,以为只是要一滴,他却给了一碗,足够偿清。

三年内默默上了无数次碧落山,给他们留些衣物书籍的人,都是小柿子,当然,起初他以为那个人是薛久加,问了他许多次,总是不承认。

往后的那些,无非就是在为林则仕的狠心找个由头,说他身不由已,两人之间多多少少都夹杂着些阴差阳错,其实暗地里对他还是不错的。

可暗地里对他好有何用?他明明就站在他眼前,他却吝啬地给他笑容,多一言关切都是多余,背后却又是一副默默奉献的姿态。

是要他内疚吗?是在说他受了这许多苦,他亦过得不容易,两人功过相抵,不相上下,往日过错,便应强硬地一笔勾销。

所以,到头来他所受的煎熬、承受的无情皆自作自受。

他本应对他谅解,他对林则仕做那种事确实有错在先,也能理解老夫人的逼迫及接管商行的无奈,可这些,都尚且不能构成林则仕冷清冷面的理由,他觉得给过自己很多次改错的机会,可他没有给过向他靠近,两人好好过日子的机会。

本着殷切的心情回顾这段已悄然流逝的记忆,可看到这里,这一大堆由头结合起来,他觉得林则仕明明很无耻。

从头到尾都藏着坏心就算了,偏偏表面上对你恨之入骨,暗地里却对你无微不至。

林则仕这样做,他会因此难过,亦会因此心软,却未引起他半分同情,如若他那时愿意将实情告知他,兴许事情便不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处境,他偏偏选择独自决意,最后谁也护不住,两人互相折磨,白白吃了许多苦。

他可以被帝君待一芯的好感动得一塌糊涂,因着他在这一世中,于那一段仅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可对于这样的林则仕,他却感动不起来。

说他深情,他只能感动他自己。

这个天下第一的大傻子。

他垂下眉眼,极其沮丧,心酸叹道。

「爱又不够爱,狠又不够狠,说好听了是仁慈,说难听了便是窝囊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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