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萧墙(2/2)
萧墨继续为我解答:“所谓‘萧墙’,只不过是个说法而已,并非真正的墙。我们萧府和京兆堂、千机堂一同隐于江湖,但是由于对两晋南北朝时期四百多年混乱的忌惮,让我们不得不开始钳制一些势力,所以就开始培养一些人。主公知道的‘五姓七望’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大谁何、不良人等等。不过为了避免萧府和京兆堂、千机堂被世人知晓,所以就设置了一堵无形的墙,对培养的这些人,都只允许其首领知道我们的存在。当然,大谁何是个例外。”
“为何是例外?”我不解道。
萧墨答道:“因为大谁何现下是与我们萧府、京兆堂、千机堂一样,都在萧墙之内。萧墙质外的事物,都已交给不良人去做了。这件事要从汉武帝的时候说起,武帝用诏狱顶替大谁何,从那以后,大谁何就被我们萧府隐匿下来。后来他们就逐渐演变成了护卫萧府、京兆堂和千机堂的一股力量。他们不隶属于任何人,只是和我们有一样的期待而已。‘黄石诏’里没有他们,但他们却始终如一的与我们一同扛起使命。对他们,我是敬佩的。”
“那‘明五姓,暗七望,关陇八虎出萧墙’又是何意?”我再问道。
此时,萧墨笑了起来:“哦···呵呵···这不过是戏言而已。当年第一任不良帅袁天罡,他出自京兆堂玄门,整日就喜欢研究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死前留了一席话,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唬人的风言风语了。”
“他留的话,就这句吗?”我追问道。
萧墨答曰:“不止这句。我想想,我想想,完整的应该是:
明五姓,暗七望,关陇八虎出萧墙,
匡天下,齐朝纲,三家帝师守四方。
风云不西出,静待潜龙翔。
再现天子令,六合复赤光。
二将征海陆,九州扫万邦。
山河所至皆东土,日月所照归人皇。
十面称孤,宇内一统心所向。
千秋百代,永罢兵戈天下昌。”
“这些是何意?”我突然有些担忧,激动地问道。
萧墨却一如既往的沉稳答道:“或许,袁天罡也期盼应龙降世,实现‘天下无蛮,万邦归一’的盛世景象吧。”
“天下无蛮,万邦归一?你说的是···‘天下大同’吗?”我又问道。
萧墨点点头,说:“也可以这样称呼吧。《礼记》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等到万邦归一,实现大同之治,也未必是件难事。”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这句话让我沸腾的热血,一下子平静下来。我不由得去自省,我到底算不算贤能,我这样的人也配“讲信”吗?想了片刻,我冷静地对萧墨说道:“萧前辈,我敬重你们为了一个承诺,坚守成百上千年。但···我可能并非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怎会不是?”萧墨听到我说的话,突然紧张起来,接着又说:“我们···我们排除了所有可能,一定是主公你啊!”
“我自认德行有欠,难以担此重任。更何况,汉朝早已消亡,斗转星移,世事变迁,萧前辈若肯听我一言,当不该如此执拗。”我对萧墨劝说道。
萧墨此刻更激动了,他嘴唇颤抖着说:“我们为汉人,便永远是汉人。无论改朝换代,还是身处异国,汉人的血脉,一直流淌;汉人的风骨,世代相传;汉人的高傲,永不泯灭。黑衣天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和尚,乃我大汉天子!”
“什么‘黑衣天子’?”我困惑地看着萧墨,问道。
萧墨回我道:“世间流传的‘李氏十八子昌运方尽,便有黑衣天子理国’。这句话,就是京兆堂玄门推算出来的。如今李唐已历十七任,等到新帝登基,应龙现世,便可取而代之了。据玄门推算,如今皇帝仅余三年寿命。请主公稍安,三年之期转瞬即至,不可此时萌生退意啊!”
“这···恕我说句不敬的话,就因为一句谶语,便断定我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太荒谬了。为了推举一个人,而乱天下,这样难道就能实现‘天下大同’了吗?这只是···只是乱国殃民而已!”我反驳萧墨道。
萧墨却争辩道:“黄石公言,华夏每千年,必有圣主出,带领我族前进一步。大禹统一各部落,建立夏朝,终结纷乱。千年后,周武王克殷建周,制礼乐,始教化。又八百余年后,始皇出,车同轨,书同文,中原归于一统。而今千年之期已到,主公既有统御万邦之心,怎可轻言放弃?周代商,秦代周,虽必经波折,但从来都不是为了乱国殃民,只是为了带我领华夏更进一步。主公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这不是仁或不仁的事,而是那钱袋根本不是我的,于是我便想实言相告:“可······”
没等我说出口,却被萧墨打断,他用那种凄怨又不解的眼神,看着我说:“难道主公以为,如今的大唐还有救吗?主公在长安难道没看到这大唐已病入膏肓?宦官弄权,朝政昏聩,臣子无能,君王软弱,外有强敌吐蕃,内有各镇拥兵自重。这样的大唐,难道还有救吗?救又能救多久?三十年?五十年?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如果不防患于未然,等三五十年后,天下纷乱而主公盛年已去,便只能望乱世而哀叹,悔之晚矣!”
我承认他说的是实情,但我却并非是那个他们要找的人,于是我想继续将实情告知:“可我······”
这次依然没等我说出口,萧墨又打断我道:“主公就算心怀忠义,也该为天下苍生想一想。就算不为天下苍生想一想,可愿为我们这些守了千年的人想一想?我们这些人,无法显名于世,并且时时需殚精竭虑,为了什么?为的是护我华夏一族,为的是一份不能明说的期待,为的是希望。我们希望那个人到来之后,带领我华夏更进一步。我们不是不向往那些功名利禄,不是不渴望自由自在,可我们甘愿匍匐,因为我们明白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这些东西,让我们的存在,有意义!名利和自由都可有可无,甚至我们每个人都无关轻重,但我华夏一族,必须长存!千年来,我们为了这个信念,等了一代又一代人。如今我们等到了你,难道你要让我们这一千年的努力都白费吗?主公,你不可如此!你怎能忍心如此?”
我看到萧墨的眼睛里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泪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激动。我突然很触动,不忍告诉他真相。但我一直追求的就是求真,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欺骗他,故而还是想跟他说明:“只是······”
我仅仅说了两个字,再次被萧墨打断。他看着我,几乎是哀求的样子,对我说:“主公,为了你,我这一脉,已涉入朝堂很久了。如今的皇帝,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若放弃,我这一脉必将覆灭。二郎、新莹、邓属···这些人,无一幸免。你真的···愿意看到那一天吗?”
听到这些话,我愣在了原地。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让我不寒而栗。他说的那种场景,不是绝无可能,而是很容易就推测到的。我害怕那种场景发生,可我能如何做呢?思来想去,可能唯有一种办法了。
于是我只得欺骗萧墨道:“好吧,既如此,那我便等上三年。不过在这三年里,我希望萧前辈好好保护萧府上下,不可出什么差池。”
“主···主公放心,断不会有任何差池!”萧墨此刻才如释重负,终于松了口气,微笑着回我道。
之后我不再多说什么了。当天夜里,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是萧家被皇帝诛灭满门的惨状。我从噩梦中惊醒,想想自己选的路,闭上眼叹道:
梦惊夜半泪千行,自语应无事,莫感伤。已是人间将死客,何用苦凄凉?
此生谁料少年亡,闭眼知无路,不渺茫。醉笑陪君一万场,难诉尽衷肠。
知密事,诓萧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