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2/2)
“那陛下所言,削弱相府权势的事情呢?”顾长卿顺势而下,淡笑着望向他。
昭帝干笑两声,“既然丞相都已回来了,朕还削权做什么?丞相是朕的大功臣,合该赏赐才是。”
君臣握手言欢,还似从前一般,皆大欢喜。
然而,朝臣们皆是脸色微变,心中千念百转,却是面上不显。——毕竟,他们的陛下有多想拔掉这颗权势极盛的肉中钉、眼中刺,他们又不是不清楚。
“那还等什么?”昭帝淡淡的道:“江云海,丞相受惊,亲传轿撵送丞相大人出宫。”
江云海微微一怔,他可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早已不可能亲自伺候臣子了。如今,看来是陛下为着安抚丞相,却也是破例了啊。
“臣还有一事,”顾长卿却并未答应,决然的打断了他,“臣今日亲见陛下,其实还是为着,向陛下拿回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当他将这个字才说出来的时候,昭帝的脸色却已然有些变了。
——果然还是来了,顾长卿便是为了姜念念而回来的,他自然知道。所以他才会这般急不可耐,也要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儿,公然将这件事提出来!
“丞相但说也无妨。”昭帝冷着脸,逐渐收敛起了笑容,十指却不由得收拢了些,颇有深意的道:“你是功臣,自然该多得些,不是么?”
顾长卿却只沉眸,淡淡的说:“臣该有的东西,便是臣的妻子,还有太子府的清白。”
昭帝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长卿抬眸直视着他,嘴唇微动,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藏匿了起来:“——姜氏早已是丞相夫人,怀着臣的骨肉,还望陛下心中分明。”他轻轻的抿了下唇,继而挪开视线,温声说道:“还有一事,便是二十年前太子府上下罹难,太子府还有一个遗孤。陛下、长广侯爷,不会不清楚这件事吧?”
昭帝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听见了他的话,更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顾长卿重新出现,是来带走姜念念的,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顾长卿又会提及当年太子府的旧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昭帝嘴唇一颤,低声问道。
顾长卿上前一步,最终停在昭帝耳边,眼底甚至夹杂着几分凉淡的笑意,这才轻缓道:“太子府遗孤乃是先帝血脉,陛下,你说臣是什么意思?”
“逆子!”长广侯早已是气的发抖,猝然厉声打断了他,“你竟敢调查太子府的事情!那件事,先帝早已定论,你这是想要造反么!”
他颤着声,停了片刻,才继续道:“更何况,姜氏本就是宫中的宸妃,陛下想要的女人,你难道也敢染指么?”
而这个时候,那些旁的朝臣们早已是大气都不敢出了。“长广侯所言差异,”顾长卿似是忍耐着什么,唇都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一句道:“姜氏便是丞相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侯爷难道不知么。”
见这逆子竟是当众顶撞,而长广侯早已是气的几乎吐血,正欲再度发作时,却见宣室殿的殿门前闪过一道娇美的身影。
竟是姜念念。
“夫人,夫人,宣室殿中正在前朝议事,您可万万不能进去啊。”太监王玉一个劲儿的悄声提醒她,姜念念却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入了宣室殿中。
“夫君。”她停在他身边的时候,眼睫轻轻眨了两下,只觉得眼底有些湿润,这才扑入了顾长卿的怀中。
顾长卿微怔。
这声音虽轻,却满含了娇怯与情分,浑像是撒娇的猫儿,娇娇糯糯。便是落入了近旁的那些年轻臣子的耳中,心里头也更是不由得是一热。
早在今晨的时候,徐嬷嬷便暗中告诉了她,丞相大人今日便会入宫了。男主虽早已命人将囚禁的昭阳殿封锁得死死的,然而她还是逃了出来。因着苏铭与徐嬷嬷一直在暗中帮她,听闻顾丞相安好,那些宫里头的下人们自然不敢造次。
——便是圣旨在上,丞相回来了,可谁还敢再为难丞相夫人,可不是不要命了么。
顾长卿将她揽在怀中的时候,一时竟怔了一下,嘴唇微动,到底是无言。
分明是怀着孩子,抱着她的时候,却觉得她似乎是瘦了。
鼻尖处散着的,仍旧是极熟悉的淡香。
顾长卿的眼底有些动容,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儿,竟是毫不避讳、难以克制的深吻了一下她精致的锁骨。这才揽入怀中,低低的道:“立即就带着你回府,不要掉眼泪了。”
姜念念正埋在他的颈窝间,埋怨:“谁又掉眼泪了?”
然而,其实她的心里此刻的确是安心的。即使在宫中这么久,她都从来没有这么放心过。
“罢了,罢了。”顾长卿一笑,指尖只无意识的抚着她的脊背,深深道了句:“回去再继续。”
姜念念手指则紧捏住他的衣袍,小脸都有些泛红,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这样的举动,丝毫不似久别重逢,而只像是小别胜新婚的寻常夫妻一般。
而在另一边,昭帝却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亲眼看着丞相夫妻在自己眼前情浓,便可想素日里情深到了何等地步,他仍旧忍受不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却也没能让姜念念多看他一眼,而顾长卿什么低微的身份,他分明才是名正言顺的君王。
“顾长卿,”昭帝终于握紧了拳,眼眶微红,忍不住说道:“你如此行事,到底还有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眼前与姜氏如此,不正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么。
然而,顾长卿却只是与姜念念情浓,一时之间,竟然并未顾着回答陛下。
“……陛下可知道,臣最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顾长卿转过身来时,苍白修长的手指穿过了姜念念的长发,眼底竟夹杂着几分笃定的淡笑,“陛下可知,臣另一件该得的东西,是什么么?”
——他方才只是顾念着姜念念的安危,所以才会和陛下虚与委蛇。如今娇妻就在自己跟前,自然是全然褪下了伪装起来的温和皮囊,又再度的,变成了昔日凉薄的顾丞相。
既然陛下都已动了杀心,那么,他再也不会顾念君臣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