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如今,听姐姐安朝雨说,那个男人病了,病得很严重,很想再见她一面。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无疑,她是恨他的,否则也不会二十多年不见他一面。
至今她仍清楚地记得:七岁那年夏天,那个不请自来的女人高挺着的肚子和指尖猩红的寇丹;八岁那年冬天,那个叫父亲的男人跨出门头也不回的背影和那场刺骨的夜雨;十四岁那年秋天,母亲从医院一跃而下时的刺耳的破空声和天边那抹似血的残霞。
它们作为她内心里抹不去记忆,像一根细针,隐秘地扎在心头。看似毫无影响,却又叫人难以忽视。当不去触碰时,便还能够自我催眠式的相安无事着。倘若,要去触碰它,哪怕只是一句轻轻地提及,迎来的都是一场尖锐的刺痛。
但,也正是这些记忆告诉她,对于那种叫父爱的东西,她是有多么地在意——正因在意,方才介意。
所以,不管出自何种原因,今天,她还是出现在了这医院里。
陌生的医院,熟悉的病房。
冰冷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惨败的墙壁映衬着反光的瓷砖,微微的阳光自走廊尽头的窗洒进,一切的一切,让气氛压抑得使人无法呼吸。
一种无以言表的的阴冷传至她骨肉里,伴着压抑的气氛,让她的心变得躁动不安。一种说不上来是兴奋抑或是恐惧的情绪像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她下意识想要逃避,双脚却如生根了一般不听从她的指挥。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情绪下,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四肢颤抖起来的声音,伴着自己沉重的呼吸以及过于急促的心跳,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颤抖地握住房门的把手。门并未掩实,只需要轻轻地一推,就能开启。但,她却觉得这门已然有千钧之重,叫她无从下手。
沉默,唯有沉默,四周沉寂得连她自己的心跳都显得过于清晰可闻。
“怎么,不进去吗?”
突然,一个清冷的女声猛然打断了她的挣扎。
来人一头利落干练的短发,如声音般清冷却又微微上挑的眉眼,左眸的下方一颗小小的黑色泪痣使她原本冷冰的面容夹杂了几分突兀的惑人。观其面容——淡眉如秋水,质傲玉清色。人似垆边月,皓腕凝霜雪。所谓——清芳酝藉与霜色,蕊寒香冷蝶难来,莫不如是。
复观其衣着,只见她身着同样利落的蓝色套装,及膝的裙包裹着一双如玉的腿。黑色的发、黑色的眸、黑色的领结,黑色的高跟鞋。
这便是许暮云的同卵双胞胎姐姐,安朝雨。
这两姐妹从面容上看唯有眼角的泪痣不一样——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但通身的气质却是南辕北辙。
今日的许暮云一身蛋灰色的外套,棕黑条纹的薄毛衣,浅蓝色的牛仔裤以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一头墨色的长发夹在耳后。通身看不出来有什么搭配,人群中最普通不过的着装。
“我……”
许暮云微微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没关系的,如果实在不想见他,把东西交给我就好了,不用强迫自己的。”
见此,安朝雨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许暮云的头发道。
这一笑,她原本冰冷的五官霎时柔和了下来,笑容像令冰雪消融的春光。
“没有,都已经答应了,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许暮云微微摇头,低头看着鞋子,略微不自然地说道。
“那进去吧。”
“啊?哦,好!”
推开VIP病房的门,只见原本用于间隔病床与沙发的屏风被撤开,一黑发稀疏、白发丛生的男人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在他的一旁,一白色制服的护士正在向他手上的输液器中注射着药物。
男人闭着眼,斑驳的发像田地里霜降后的秧苗,再不复记忆中的抖擞。枯老的皮肤,盘踞着密密的皱纹,阳光自窗外打到他的脸上,不复记忆中的俊朗。
想来,一别经年,自是物非、人亦非。
“许小姐您总算是到了 ,安先生方才还在一味催,问您什么时候才到呢。他说把这屏风撤下就能第一眼就见到你,所以吵着要把屏风去掉。不过不巧的是这刚睡着,您就到了,所以您可能要稍等些时候了。”
见许暮云推门进来,护士微微一笑,放轻声音对许暮云笑道。
见此,许暮云的眼眶有些湿润,意识渐渐被一种不知名的混浊所侵蚀。
瞬间,有什么东西自她脑海划过,但却像转瞬即逝的花火,还未触及,便已熄灭;像刹那绚丽的流星,还未伸手,便已擦肩。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抹去了,想要抓住,却只是一场徒劳。
终是,只是一场虚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可我又没有千万家产,还真的是做不来你的霸道总裁男猪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