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2/2）

许久，有站在后排的小妖掂脚问：“是不是野猪啊？”

没妖回答。竟是那人回道：“不是。”

众妖继续站着不动，许久，都转眼去看为首那挂着狗耳的精怪。

五百年来，能进到步天山的活物，都是掉进来，滚进来，或者摔进来的。从来没有人走进来过。

而且这人竟然穿着一身白衣，还片尘不染。要知道，整个步天山，近五百年间，都没有出现过白色的东西，只有土色。连他们这众精怪，都是统一的抹布色。

所以这撑伞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首先，排除野猪。

再者，不是凡人。

古书有著，说山有鬼仙，风姿绰绰，三山无名，不着轮回。莫非这人是鬼仙？

仙有五等，鬼仙乃最下一等，但无论如何，修为比妖要深。

这人若是鬼仙，不仅不能吃，还不能打，因为打不过。众妖意识到这一点，发光的眼睛都暗淡了几分。

但鬼仙怎会到这里来，又是怎么进来的？那狗耳精怪觉得这人可能是误闯进来的，便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看着他，道：“此地荒芜贫瘠，尔等面目丑陋。这里应是北斗天柱步天山罢。”

众妖：......

这人嘴毒，和前几天那只饿死鬼不相上下。若非看上去有点深不可测的意思，早被群殴了。

狗耳精怪又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面如玉琢，松挽着黑发，说起话来不疾不慢：“我三万年前在此尸解登仙，如今来寻我前世之身。”他抬起手，指头朝前面的精怪轻动了动，说，“麻请让个道。”

“这哪还有什么前世之身啊？”有妖听他说话，喊道：“五百年前天柱倾倒，地裂山崩，什么都没啦！真有什么尸体被埋在地底下，也早被我们刨出来吃了。”

那人闻言，嘴角轻抽了一抽。

又有妖问：“你怎么进来的？能破解结界吗？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那人却再也不说话了，伞面往前一倾便直走过来。

他无三头六臂，也不盛气凌人，眉眼沉沉静静，一时却令妖众着魔般纷纷避让，无一敢近其身。

那人径直走到了步天山山根处，抬头看了一会，又收伞进了洞内。

洞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大坑深陷，坑底泉水汩涌，漫出一半人多深的水池。裂石高悬，有成片宝石从黑暗中裂出，光华莹莹映照着，使得整个山洞比外面还亮了三分。

洞外的妖众跟着他慢慢走了进来，在他几丈之外站着，或全神贯注，或窃窃私语。

“我前世之身便葬在此处，现在怎么只余下这么个大坑？”他转过身来，问，“坑是谁刨的？”

众妖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那人手指轻转，身侧腾起一股白气，眨眼间多了一张石凳。他撩衣坐下，抬眼又问：“你们之中，谁见过那尸身吗？”

众妖看着他屁股下的凳子，心叹这指气为物的本事，不是什么小仙都能有，这人恐怕不是区区鬼仙这么简单。于是退了一步，更加不敢言语。

那人轻皱了皱眉，尔后恢复了冷淡。他看着那深坑发了一会儿呆，说：“那虽是我飞升之前的身体，却也是三千两百年修行的容器，不同于肉体凡胎。你们若吃了，是暴殄天物。”他说望向众妖，略有些温柔道，“但瞧你们这般落魄模样，也不像吃过好东西的样子。”

众妖：..........

无法反驳。

“仙人说得是。”片刻，有妖上前几步道：“我们已经五百年没尝到过人肉的味道了。”

“是啊是啊。”又有妖附合，“这位仙人，我们知道这个山洞时，这里就只剩这个大坑了，里面只有水呀。不知道有什么仙人尸解前的遗体葬在此处。”

又道，“东面断崖下接地府，时不时有小鬼从那冥河偷跑上来，指不定很久以前被哪个小鬼刨起拖走了，仙人可以去询问询问。”

众妖絮絮叨叨说了一会，那人只垂目坐着，单手托着下颚骨也不言语。许久，又坐直了身子，拿冷淡的眼色瞧了众妖一眼。

众妖接到这一眼，纷纷闭了嘴。

“我看你们不但面目丑陋，还心怀鬼胎。”那人似乎不信，站起来，说，“我未找到原身，便不能离开此处。尔等弱小可怜，我不为难。”他说着手腕一动，掌指一划，众妖只觉得被一阵劲风托起，哗然便往洞外移了几丈。

“我累了，先歇息一会，尔等不得靠近。”

众妖：？

这万里荒山，没有吃的就算了，如今唯一一个好点的山洞，也被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