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浥红莲（2/2）
“我正要进京去办事，自从你爹爹死后你也不管家里的事，一应大小都要由我去办，我这次去京城就是路过来瞧瞧你，顺便按照你娘亲的吩咐，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办完婚事也好了结你娘亲的心事，如果哥没记错你今年五月就要二十二了吧？”
“哥，岁数的事你就不要同我讲了，转眼又是一年，转眼又老了一岁。”
“照你这样说，你哥我都二十五就可以不用活了是吧？你两个侄儿都会讲话了，不管这一回说甚么你也不能再拖时间了。”
“哥，可我还不想那么早就成亲，”
“这亲不是你想成就成，你不想成就不成，你可以不成亲，但绯儿总还是要成亲的吧，岁月不饶人，你又何必纠结于到底是早一年还是晚一年。”
浅溪当初对于成亲二字的理解还不是很通透：“哥，你逼我有意思吗？”
“你甭管哥是不是逼你，你就给句明话，这亲你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哥，你瞧瞧你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要逼婚。”
“成还是不成？”
“绯儿都不急哥你又急甚么？”
“那哥就帮你给你娘亲带个口信，说你已经答应了？”
“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终身大事总得定个日子吧。”
“日子哥来定，就是今年八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出嫁，是个好日子。”
“好吧。”
他堂兄走后没几日，城门口的布告处就贴起布告，周将率十万大军压致珲州边境，七月二十六珲州沦陷城外尸骨遍地，城门空洞的大开着，坚不可摧的城门上被泼满了血迹，残破的军旗还高扬的矗立在城墙上，只是早没了当初的豪气万丈，战争留下的火苗还在燃烧，风沙漫天飞舞，护城河中红色的血水包围着昔日繁荣的城池，曾经的辉煌依旧名垂史册，丧钟悲鸣回荡在天际，悲鸣声让人心碎，日光终被乌云吞尽，鲜血染红了沙土。
大婚前一日有小道消息传来，泰安城会是下一个沦陷的城镇，据敌军扬言，泰安城之于后主高纬来说可有可无，故而泰安城内守关的将士也是少之又少的不堪一击，作战计划是不出半日，泰安城便可被敌军攻破，届时拒不投降者便等着被周军做成人彘，识相的就早些回避不要挡道，不识相的或者是不敬的，如果被敌军捉住免不了就遭到迁怒连坐。
城中的居民跑得跑撤得撤，守关的将士也没了斗志，一个个懒洋洋的，他与绯儿着手布置新房，空暇时就去后山的山坡上看一片火红的花海，绯莲问他：“哥哥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你有没有甚么话要对我说？”
“绯儿想要我说甚么呢？“他眼含浅笑，明媚的望着她绯红的脸孔。
绯莲沉默了一会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哥哥说过的，等你我成婚之后便带我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这话可还做数？”
他一怔道：“绯儿，相信我，明日你我成亲之后，我一定尽快将家族的事情同堂兄交接好，到时你我便再也不理会家族里的纷纷锁事，好吗？”
他看着绯莲的眼睛，目光相接眼中一片赤忱，没有半丝虚情假意。
“可若是……“
“没有可是，绯儿，相信我，给我五天时间，五天内我们就放下一切，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从此只为自己而活，再也不为家族琐事。”
绯莲还是有些心存疑虑：“其实就算哥哥不能脱离家族锁事，我们就住在这里也没问题，这里这样美，将来我们死后若能埋骨于此也不错。”
成亲的历史几千年，成的便是繁文缛节的简单俗套，红灯红帐人群喧闹，交杯酒带着浓重的灼烈好似火烧，辛辣的气味在空气中飙升煎熬，突然间门外吵闹起来，有人呼叫：“起火了，快救火啊！”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慌了神，他不顾一切拉起绯莲的手，在慌乱的人群中冲过去，可是大门竟然被人反锁，一块点燃的巨木砸了下来，带着重力的贯性砸向他的头顶，绯莲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墙角，霎时间血光飞溅，周遭的一切都没了声音，绯莲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露出的笑容绝丽凄美，伸手为他擦去眼中的泪水：“如果有来生……”话还未说完，手便重重的垂了下去。
火红色的嫁衣，火红色的血色，火红色的火焰，黑色的浓烟滚滚呛得他无法呼吸，双腿已经无法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瘫坐在石阶旁双眼刺痛呼吸急促，浓烟太厚重，拍不散打不乱，他只能用力捶打自己的后脑勺让自己清醒，他想，如果他的生命终结在今日，也算是没有遗憾，色彩，锦鲤，绯莲，他所钟爱的一切都拥有了，只是仍然心有不甘。
灼烈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的时候，有个女子飞身扑过来把他揽进了怀里。
他只看到她衣袖上重重叠叠火红色的刺绣图案，还有火红色的莲叶和锦鲤。
“浅溪！”浓烟向夹道两边撤开，露出一条狭窄逼仄的小路，一丝清凉从他的印堂直达心间，有人一手按住他的前额一手为他把脉。
“这里是地府吗？地府还有大夫？”
“浅溪，这是你的院子，你不会死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本想睁开眼睛同她道谢，无奈眼皮重的像被层层锁住，压根抬不起来。
“浅溪，你元气涣散，现在不宜用力。”那女子又道。
“姑娘，你是何人？为何认得我？”
“浅溪，你静静坐着，等你醒过来就会晓得一切了，千万不要死。”
浅溪微微点头默许，一股暗涌的气息从女子的指尖注入他的眉梢，又渐渐渐向下游移至双手双脚，带着新生的萌动缓缓注入：“姑娘你是神仙吗？”
“我哪能是神仙呢。”女子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铿锵有力。
他感到印堂上的手指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已有些无法控制：“姑娘，你休息一下吧，我已经如此，不必急在这一时。”
“来不及了！”女子双唇颤抖，吃力的吐出几个字。
“不行！”他偏头想摆脱女子的手指，不料女子的指尖一直抵着他的印堂。
“你就快复原了，再等一下。”女子的声音宛若游丝，听起来更加吃力。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