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来横祸(2/2)
周涣后脊微凉,眨了眨眼,道:“为何要生气?家师虽严苛了点儿,古板了点儿,但贫道一没鸡鸣狗盗,二未行越礼之事,师父何必生气?”
话落,喜儿仿佛卸下全身力气般,愣愣地凝视着他。目光穿过华灯寒风,坚定得如在叩问一个遥远的影子。
周涣愈发觉得她反常,把莲灯塞她手心,道:“流言蜚语何必在意,且忘了那些,佳节便要玩得开心自在嘛,咱们去放河灯许愿。”
橘红色的柔和光芒映在嘴角和眼角上,喜儿又变回那个温柔腼腆的姑娘,含笑道:“真是个好师父啊。”
街上川流不息,吆喝阵阵。有个莲灯摊子热闹非凡,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周涣爱凑热闹,拨开人群去看究竟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忽有人道:“老李,还敢卖河灯啊?快撤摊子吧,要命的都巴不得离远点儿!”
“啊?咋回事?”
“前几天,那个孙家老爷子你知道不?”那人啧舌头,“要不是最近又溺了几个人,闹大了,官府是还想藏着掖着压下去呢!这水鬼,今年是除不掉,你的货也卖不脱咯,早些撤吧。”
“怎、怎么会这样,就算有水鬼,也只是不敢放河灯啊!”老板抓脑袋。
那人神秘兮兮道:“当然不是普通的水鬼!据说,这家伙浑身漆黑、四肢奇长,嗖嗖两下就能爬上岸上把人叼咯!就说那个孙家老爷子,孙家人一直以为是老爷子自个儿掉水里的,哪晓得换寿衣时一看——全是淤痕!你信不信?”
嗬地一声,人群作倒树猢狲一哄而散。
喜儿微不可查地一颤,周涣出口相劝,说河灯不放也罢。喜儿却摇了摇头。
“不……不可。河灯一定要放。我听别人说,大晁东海之极有归墟,上下通天地,莲灯随水东流,终会注入归墟,上达神听。若是心有不虔,神灵会怪罪下来。”她偏执道。
二人来到一处老旧静谧的竹台。
淮城多水,这样的竹台百尺一个,大多荒废,被百姓用来浣纱洗衣。喜儿撩开裙摆,河灯像一块澄明的宝石嵌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人出事了,会寻求神的庇佑。不知神出事了,谁又会庇佑神?
耳畔再次传来骚动的声音,是那人赶往下一家谈论水鬼之患。
周涣咳了咳,朗声道:“这么大的事,之前我却闻所未闻,足见这水鬼藏之隐蔽。你不用担心,贫道会保护好你……”牛皮未吹完却叱成一句“小心”,摁着她滚了好几圈。
利箭在他们头顶一寸处擦肩而过,飞啸着钉入垂柳。
一声长啸,半出鞘的雪白银剑在晦夜中散发着如月般的柔和光晕。喜儿被他护在身后,周涣蓄势待发。
“周涣,你一道士,不好好在山上修道,成日走马章台,与粉头娼|妓厮混。孟惊寒的名声——怕是被你败光了,哈哈哈。”
周涣捏紧白鹿剑:“施主,你看眼前情景可像一句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死士冷呵,口哨声划破夜空,霎时,三条黑漆漆的黑影从房檐一跃而下,寒月刃在空中划出三道漂亮的白弧。
足声跫然,他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是个手持机械弓|弩的死士,口戴乌纱面罩,罩上铁质宝相花冷光熠耀。
低沉的声音从面罩中瓮瓮传来:“速战速决,务必留活口。阁主允诺,办成这单重重有赏,更从癸等擢拔为辛等。”
他哇了一声:“四打一,亏你们还是大人,真不要脸!”
“若交出崇明玉,倒可饶你们一条活路。”
“贫道化外之人,身无长物,遑论什么玉……”
周涣闪避躲开,怒道:“不辨青红皂白便出手,你们宝相阁都这么不严谨的吗?!”
死士置若罔闻,出招更是不留情面,虽不置死,但狠辣无比。
他计上心头,冲死士们一笑。
少年面容还带着稚气,笑起来人畜无害。趁死士们迟疑之际,他猛一甩袖,四道黑乎乎的东西飞射而出。
死士猛然后退,扯下来一看,却不是什么道家符篆,而是一副黑漆漆怪乎乎的狗皮膏药。
周涣哈哈大笑:“什么崇明玉重明鸟的,贫道这只有四方崇明清心膏,由白丁香、百草霜、夜明砂、五脂膏、人中黄所制,消毒清心更明目。无量寿福,免费送尔!”
“你……!”死士咬牙。野狼被挑衅激怒,面罩下的眼睛泛着凶狠绿光。
“喂,你们阁主说了,留活口!”周涣这一声如惊雷炸起,死士微一迟钝。
正是现在!雪剑疾出,布料簌簌落地的声音。
“南村群男欺贫道老无力,轮流让贫道削裤子……”
白衣小道士半是正经半是戏谑的吟诗声传来,死士们下身一凉,登时面红耳赤,怒不可遏。只见他们的裤子,都被周涣削得四面透风……
上级叮嘱的什么通通都是狗屁,非杀掉这臭小子不可。银针从指尖飞射而出,只听嘭地一声,馥郁而纷扬的落英花雨。
周涣脸色一僵,忍不住道:“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