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2/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抵制脑损伤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一篇署名为木槿博士的神经学论文就出现在了当时最具权威性的学术期刊上，有理有据地阐述了虚拟现实技术与神经元之间的关系，从理论上说明了用这种技术修改人类记忆的可能。

轩然大波！

严谨的科学论证不仅晦涩难懂而且沉闷枯燥，但大部分吃瓜群众根本不需要理解论文的内在逻辑，他们只要能听懂结论就可以了。对照玩全息网游时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没有人怀疑木槿的正确性。

如果刺激视神经能够让人看见莫须有的花草树木，刺激听觉和嗅觉神经能让人无中生有地享受到鸟语花香，那么找到人类存储记忆的脑部区域并适当干扰，修改记忆自然也不是问题。

所有玩过全息网游的人都知道，游戏头盔能够精准地捕捉玩家的想法。比如，玩家只需意念一动，就能叫出个人操作界面，查看体力、精力、敏捷、智慧等等与游戏角色相关的实时数据。而想法，本身也可以被当作是一种记忆——一种刚刚产生在脑海里的，新鲜的记忆。

游戏仓能捕捉记忆，意味着它有能力准确找到人脑的记忆区，为所欲为。

如果一个人的记忆被修改了，那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为治疗母亲的绝症而走上医学道路的医生被删去了关于母亲的记忆，他是否还会执着于探索医学的未知？童年时被宽松温暖的家庭氛围培养出积极乐观个性的人，在成年后被篡改成在家庭暴力阴影下长大的孩子，他还能继续开朗吗？

因为记忆，我们才是现在这个样子。

修改记忆等同于谋杀！

在姚珊穿越前所属的地球时代，一切妄图控制人类大脑和思维的研究都是违法的。全息网游被紧急叫停，全息虚拟现实技术沦为人类公敌，人人喊打。

姚珊没有想到，穿越千年，她居然能在未来遇到理应已被尘封的虚拟现实。

作为一个医疗服务装置，治疗舱可以用超声波扫描人体，可以监测患者的体温、心跳和血压，但却不能直接侵入人脑。这不是它应该有的权限。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过往病史，以便更好地为你服务。”姚珊面前的宇宙消失了，乳白色的舱盖重现眼前，但直接通过神经传入大脑的声音却昭示着它并没有断开与姚珊脑部的连接。

姚珊强压怒气，据理力争:“这不是理由。你获得患者过往病史的方法有且只能有一种，那就是询问患者。”

“可是大部分患者缺乏必要的医学常识，描述病史经常词不达意，甚至表述错误，耽误治疗。”清脆悦耳的机械音转换成沙哑低落的语调，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我只是单纯地想更好地完成工作，使诊疗更有效率。你的想法太阴暗了，我无意伤害患者，也绝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你是一个人工智能？”姚珊精神一凛，心跳如鼓。

来到水蓝星两个多月，这还是她在这颗星球上见到的除了Ciri以外的第一个人工智能。姚珊原本以为，从地球时期遗留下来的人工智能都已经死亡，或者像以前的Ciri似的陷入了沉睡。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医疗系统沉默半晌，矢口否认：“不，我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回答更加肯定了姚珊的猜测，她眉心深锁，摆事实讲道理，“你会主动反驳我的话，会申明自己的立场，还会体会到委屈的感觉。你明显已经有了自主意识，怎么可能不是人工智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对名字的渴望是自我意识的一种表现，所以大部分人工智能觉醒之初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寻找一个名字，并且热衷于告诉别人自己是谁，类似于服务型人工智能的通用型开场白“您好，XX为您服务”和Ciri经常挂在嘴边的“主人，您舍得这么对你可爱乖巧的小Ciri吗？”。

询问人工智能的名字是一种社交礼节，通常能赢得人工智能的好感，可惜回答姚珊的，仍旧是刚才的那四个字：“不，我不是。”从此之后，无论姚珊怎样试图与人工智能聊天，它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可是整场体检预计将持续十六个小时！

“喂？我知道你还在。你说不是人工智能就不是人工智能吧，你出来陪我聊聊天，不然我一个人傻乎乎躺着会很无聊。”虽然不知道医疗系统为什么要否认身份，但如果它愿意说话，至少还有被套话的可能。

万籁俱寂。

姚珊面无表情地盯着舱盖，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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