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2）

居然能得到他的同意，苏朝目露欣喜，自然而然吐出一个名字：“雪花的雪，融化的融，雪融。以后我就叫你雪融吧，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雪融。

这个就是他的名字，她给他取的名字。

他反复默念着它，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写着这两个字，内心的恐惧渐渐消退而去，取代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在空中漂浮不定的人突然踏在了地面上，被什么追赶着而不停奔跑的人忽然到了非常安全的地方，一下子就……安心踏实了下来。

尽管雪融没有表达出来，但从他的表情中她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她笑得也更加灿烂了。

她向他讲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一如既往看着她“倾听”她的话，她敏锐发现他的表情随着她的讲述而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在诺芝的时候他虽然也听着，但几乎不会有反应，就像是没有波澜的死湖，现在却似死湖被丢下了几个石子，泛起了浅浅的涟漪，尽管很快消失，却也证明他终于对她稍微敞开了内心。

“聊了这么久，我该走了。”苏朝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着的灰尘，“你要是饿了，可以吃这袋水果，我晚上还会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别勉强自己。”

朝他挥挥手，她笑着转身下了楼梯。

空气中渐渐没有了她的气息，雪融视线缓缓下移，定在那袋她走之前还不忘跟他提一声的水果。他有些犹豫，朝水果走一步停一步地走去，一段短短的路被他硬生生走了三分钟，他总算站在伸手就能够到它的位置。

水果的香味从袋子内飘出，他的肚子不受控制叫出声音，不过他听不到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声，一味盯着它看。

站了不知多久，他有了动作，第一次朝袋子伸出手，但还没完全伸出去他却像被针给狠狠扎了般，肩膀跳一下，身体不自觉往后仰，几乎要转身逃回房内去。就在这时脑海里无端浮现小少年微笑的样子，他强迫自己的脚定在原位，再次看向水果袋。

“…………”

他缓慢伸手去拿袋子最上面的苹果，手上传来苹果果皮的触感，他哆嗦一下，顿了良久后手才从袋子里收了回来，一个看起来十分美味的苹果被他握在手里，他的眼神却犹如看着什么致命东西。

心跳跳得飞快。

呼吸在颤抖，连带着他的手指也颤抖不已，一个不小心，苹果就从手中掉了下去，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一下子就脏了。

他呆呆看着它滚啊滚，直到撞到墙壁后才停了下来，它不动，他也不动，周围陷入死寂的安静之中。

收回放在它那里的视线，他再次拿出了一个苹果，努力克制想要发颤的手，把苹果一点点送到嘴边来，香味愈发浓烈。

终于他张开了口，牙齿在它的果皮上稍微用力，果皮破开露出香甜的果肉来，巨大的恐惧让他差点在舌头尝到它的味道的那刻就反胃到想吐出来，但另一只手更快捂死住嘴巴，不让身体把它吐出来。

他死死把嘴巴封着，直到口腔无处安放这一小片果肉，不情不愿地让它顺着喉咙滑下，反胃感才渐渐消去，他仍像个雕像般定在这个动作上。

五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

他缓慢眨一下血红色眸，背后的衣服早被冷汗打湿了一片，可是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力，心脏一如既往在他胸膛内跳动着，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举起被自己咬了很小一口的苹果，他盯着上面的缺口不发一言，过一会儿后他再次咬了一口，反胃感这次也涌了上来，他还是死死捂住嘴巴。反反复复做着这几个动作，做到不会再反胃，不用再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果肉也能顺利吞下去后，他身边已经堆积起五六个苹果核。

放下最后一个果核，耗费了太多精力的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然后一头栽进还算干净的沙发内，睁着一双血红眸一动不动盯着蒙灰的房间看。

过了很久很久，他慢慢合上了眼。

……

到了傍晚时苏朝依言来看他，抱着几分期待的她一眼看到袋子里水果少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样原封不动，她的期待立即转变成喜悦。

“有喜欢吃的水果了吗？”她笑眯眯问着对面的雪融。

他目光落到那对果核上，苏朝顺着看去，笑道：“原来你喜欢吃苹果啊，那我下次就买苹果吧！除了水果外还有什么想吃的吗？要是我说到你想吃的东西，你就点一下头。米饭？面条？面包？”

“……”

“你现在不想吃也没关系，以后想吃了就点头，我会每天都过来问的。”她笑着说。

水果不能当正餐来吃，还是得让雪融吃主食，他实在太瘦了，营养也一定没跟上。不过不能太急，她需要时间让他慢慢接受自己，就跟他在努力接受自己那样。

雪融望着她满足欣喜的笑容。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