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2/2）

外头的喧扰越演越烈，她赶紧抽回手去，临出门前急急地回应了句，“您放心，必不会这样的。”

近来，唐九棠常常做梦，梦见自己五岁以前在天宝阁的时光。

教养她的郭妈妈，是个性格坚韧且杀伐果断的女人。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未婚先育，因被情人抛弃，心情抑郁饮毒酒自尽。

母亲这个形象在她心里并未留下过什么印象，只是在旁的孩子一声声唤娘亲时，心里会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来。

幼年五年的时光一晃而过，直到某一天，公子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

当时郭妈妈告诉她，这是她娘亲临终前特意嘱托，唯一能带她脱离烟花之地的人。

那便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母亲这个词是有温度的，原来她不是毫无留恋的死去，而是给自己安排好了这样一条后路。

手指轻微的刺痛将她拉回到现实，一粒血珠儿从食指低落，弄脏了正在绣的花样儿。

唐九棠眼睛里一片干涩，放下活计，去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昨晚一夜雨，芭蕉叶子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她心中连日攒下的郁结稍稍疏散了些。

抬眼便见司微一脸郑重过来，道方才二门当值的小年子悄悄传了话，大门外来了个男孩子，指明要见唐府九小姐。

正猜到是谁，九棠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

刚迈出去的步子，下一刻，却又谨慎的收了回来。

唐府规矩大，她走这一趟，极有可能在嫡母那里落下把柄。

脑中有根弦在隐隐地拨动，说不准，小年子特意来传话这事，就是李氏知晓并且暗自授意的。

一个闺中小姐，私见外男，没得带坏了府中其余姐妹清誉。

她的娘亲林氏,曾是京中官宦人家千金，父亲因贪墨获罪被处极刑，母亲上吊自尽后，林姑娘则被充入临川教坊。

唐之焕是在妓坊临幸的林氏，这点唐家上下无人不知，想来是在九棠入府之前，就被李氏将消息散播出去了。

如今老太太每日都让她去慈晖堂学女则，抄经文，修身养性，亦是担心她出身风尘，将来学些狐媚手段，辱没了唐家门楣。

此种处境下，她若是再有行差踏错，便会彻底失了老太太的心。

只沉吟一瞬，唐九棠神色冷然的看向司微，道：“你去问问小年子，是哪里学来的规矩，什么事竟往小姐院子里通传。”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进到屋内，唐九棠面上一片森然，五只青葱玉指，紧紧扣住一只摆在玄关处的金络脑，久久没有松开。

司微寻到小年子，语调中带了几许刻薄，道：“你是愈发的没规矩了，在你上头有管事，管事上头有老爷夫人，怎么你倒先来寻我们小姐。”

小年子摸了摸鼻子，弯着腰连连称是，观他这副反应，司微更不放心，又去找在芳菲苑附近花圃里当值的姐妹询问，才知，小年子果真先去过一趟夫人那里。

她心中又惊又惧，赶紧返回去，将这事禀了九棠。

“母亲掌控着唐府后宅，哪个角落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她不知晓的道理。”唐九棠精神头仍不是很足的样子，喝了一杯蜂蜜调的水，又夸赞司微：“你如今越来越机灵，这样很好，我们两个在这里，终于能有个照应了。”

“小姐何出此言，你上头还有老爷，老太太看顾着呢。”司微宽慰她的心。

“当初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未被父亲接纳，现过了这么些年再将我寻回，可我早已经长大，不再需要人看顾了。”

“这是小姐的心还未曾安定的缘故，等有一日，小姐也成了家，有了自己心爱的人，自然就知道，人啊，不管长到多大，都是需要看顾的。”司微忍不住，硬着头皮反驳了一回。

九棠一向不喜欢别人跟她说什么大道理，这回亦想要跟她辩一辩，却挖空心思也想不出词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