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8)(2/2)
……
宣历十一年,五月初九,大苍敦贤公主与二品忠义侯大婚。
礼钟卯时初响,公主妆成。
乐钟辰时再响,驸马迎亲。
朱漆门面,灿金铺首,伟岸雄壮的精麟门,迎着初升的晨光,缓缓而开,公主的抬凤轿,踏着朝霞稳稳抬出,轿顶的东珠熠熠生辉。
驸马一身大红喜袍,胸缠团花,头戴翅翎,丰神俊朗,一骑赤棕骏马,铁蹄哒哒,早已候在门前。
迎了公主,拜别皇上皇后,送亲队与迎亲队合二为一,自精麟门出发,绕过大东街,转到正阳街,缓步而行,绕着皇城显耀了一圈。
一路吹吹打打,鼓乐升天,迎亲队伍之长,之壮,之声势浩大,难以言表,简而述知,直到了公主府前,那队尾不过堪堪踏出精麟门,满城望去,除却围观人潮,皆是迎亲队众。
近乎全城百姓皆出门围观,沿街之上,人推人,人挤人,贫贱的,富贵的,差不差那几枚纳福喜钱的,都是要争一争,抢一抢的,缺钱的混口饭,不缺钱的蹭点东来紫气,到处都是嘈杂的笑闹声,那是震天的唢呐声都掩不住的洋洋喧嚣。
公主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防备有心之人趁机作乱。
余小晚混在恭贺的人潮中,立于前厅院内,能进了这院子立等的,都是高门贵胄,而能进前厅坐候的,仅皇亲国戚。
余小晚这半吊子公主,却是被人无视了。
直等到将近午时,驸马才拽着红绸,牵着公主入了前院,跨火盆,打马鞍……一系列缛节不可免俗,这才终于入了前厅,行拜堂礼。
一拜天地。
二拜万岁千岁。
最末,夫妻对拜……
余小晚站在人群中,一直笑着,笑得从不曾这般开心过。
她听到了,咔啷一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最后一条主线任务也完成了。
副本所有任务都完成了。
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为什么……眼泪总是忍不出涌出来?
她明明很开心的,明明……很开心……
“礼成!送入洞房!”
那温润如玉,淡雅不俗的男子,一身朱红喜袍都掩不住的不染纤尘,手中红绸嫣红如血,握在他细长的指间,牵着他将会相伴一生的女子,缓缓走出了前厅,走出了院门,走出了她的生命。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施舍过哪怕一点视线在这人群中,尽管她清楚,即便他看,也是看不到她的。
数百桌席面摆在公主府后花园,余小晚虽是时晟未婚妻,可到底尚未成婚,只能随着一众不受宠的庶女端坐席上,这也就是公主大婚大宴全朝,旁的时候,她们这些卑贱女子哪有资格出席这般郑重的场面。
时晟与几位亲王一席,冰封的墨瞳隔着重重人潮落在她身上,越望,眉心便蹙得越紧,面容也越发冷肃了几分。
恭亲王随着一众人等灌了耶律越几杯,将位置让给那些更喜哄闹的世子们,独自端着酒杯坐回席边。
见时晟蹙眉远望,他也随着他望了望,到处人头攒动,这还是各个都讲着规矩礼仪,依然花溜溜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恭亲王抬掌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看什么呢,这般认真?该不会是看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吧?”
时晟收回视线,扫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已若寒冰。
恭亲王砸了砸嘴,不敢再调侃,执起酒壶望了一眼满桌子畏惧时晟噤若寒蝉的亲王王妃们,再度站起,嘴里嚷着还要去灌驸马几杯,脚下抹油,开了溜。
皇亲贵胄,高门子弟,最是明白敦贤公主的盛宠,她的洞房,自然无人敢闹,闹不得公主,便只能趁着天色尚早缠上耶律越,一个个轮番上阵,一杯杯的灌他吃酒,吃下吃不下都灌着。
皇上在时还好,他们还晓得规规矩矩敬酒,可皇上皇后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他们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拥而上,打着敬酒的旗号,恶意猛灌!
耶律越毕竟是个文人,平日只喜读品茗,鲜少饮酒,不过片刻便上了头,脚步不稳,一口口烈酒灌下,顺嘴横流,朱红的喜袍染满酒痕越发的猩红,他从午时开宴直被灌到月上枝头,喝得东倒西歪。
打着带耶律越去茅厕行个方便的借口,几个纨绔公子直扯着他的衣襟把他按倒在了假山隐蔽处。
“二品忠义侯?我呸!不过是条狗!若不是舔了公主的脚丫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一声呸,可不是玩笑,当真是啐了口吐沫喷在了耶律越白净的脸上。
“窝艹你老儿的耶律越!你个狗竖子,竟抢了爷的女人!公主本该是爷的!”
说着,几双脚一同下去,连踢带踹,直招呼了耶律越十几二十脚。
耶律越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身狼狈蜷缩在地,这般踢打,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不适的闷哼了两声,再无旁的反应。
领头的户部尚之子薛怀峰,又踹了两脚,这才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来,摊开了拢了拢包里的药粉,示意两旁的人帮忙撬开耶律越的嘴。
与薛怀峰同来的几个纨绔与他不无二致,当年公主刚刚丧夫之时,都曾觊觎过公主美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公主身后的盛宠。
他们也曾仗着胆子亲近过公主,却都热脸贴了冷屁股,当日的情场敌手,却不想今日倒结了临时联盟,一同过来整治新驸马耶律越。
“你个娘稀皮的玩意儿!想跟公主洞房花烛?我呸!爷让你三日不举!”
将那药粉悉数倒入耶律越口中,如此还嫌不够,又抖了抖包纸,抖干净最后一点药沫。
一旁有人蹙眉道:“薛大人,这药沫太干,他干结在口中咽不下去,再被人察觉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道:“不如我去寻些水来?”
薛怀峰嗤道:“娘稀皮的,寻什么水?咱们不都是来放水的吗?浇他嘴里帮他顺顺药不就完了?”
“啊?这,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私以为薛大人这招极妙,届时就说驸马大醉,不小心栽进茅坑里,还能平添点笑料。”
“对对对!我也赞成!他个卖国的狗杂碎,慢说他现下醉得不省人事,便是他醒着又如何?我张觉还怕了他不成?满朝文武,谁不是支着牙花子在看他笑话?只会舔皇上屁|眼子的阿谀之徒,即便钻入公主裙下又如何?说白了,不就如小倌那般,只不过小倌卖的是后面边儿,他个竖子卖的却是前边儿!”
这一通子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薛怀峰甚为满意。
“说的不错,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当真送进那小倌馆,也能混个头牌,咱爷儿几个不好这一口儿便罢了,今日就赏给他尝尝咱们的夜香到底香不香,哈哈!”
说着话,几人带着几分醉意,抖抖索索便解开了裤带,一个个照准了瘫躺在地的耶律越。
“来,爷说开始,咱们便一块儿赏了他!谁尿的最准,爷请他嫖万花楼头牌!”
“哎呦,我的薛大人,你倒是快点儿吧,我有点憋不住了!”
“好,开……”
话未说完,假山外突然传来一句小厮的呼喊声!
“驸马爷?驸马爷在这儿吗?”
这呼声离得极近!像是陡然出现在假山附近一般,竟无一人察觉他是何时靠过来的!
喊着话儿,一道人影也跟着晃了过来,火折子一扑闪,那人手里竟还挑着熄灭的纸灯!
点了纸灯,那人笑眯眯地望向诸人。
“呦,几位爷,您们在这里作甚?我们驸马爷怎的倒在了地上?”
几人赶紧兜上裤子,先前那憋不住的,竟抖了抖腰,尿湿了裤裆,那一股子尿骚味儿,想遮都遮不住,当即便臊得他满脸通红。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府中赶走数人之后,耶律越另招入府中的家丁白力,耶律越见他手脚勤快,便把他留在身边一同翻查库房。
说着话,白力便要上前,薛怀峰反应最快,裤腰带尚不及系好,抢先一步弯腰扶起耶律越,顺手抹掉了他嘴角沾染的药沫。
白力这才得手接过了耶律越,不等薛怀峰松手,又接着道:“多谢这位爷相助,小的一人还真有些架不住驸马爷,劳爷辛苦些,帮着公主将驸马爷送入洞房。”
薛怀峰本不想买账,可一听送入洞房……那岂不是还能再见见公主?
能在公主面前留个好印象总是好的。
告别几人,白力一手挑着纸灯,一手搀扶着耶律越,与薛怀峰两人,就那般架着耶律越转过怪石嶙峋,上了回廊,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
公主大婚,苍帝大喜,早早便下旨全朝沐修三日同庆,这场婚宴无论如何也是要闹到天亮鸡鸣的。
女眷们撑不住纷纷起身告辞回家,宴上只剩下推杯换盏的世家子弟,还有些聚在一起畅谈国事的当朝命官,余小晚与一位大抵是在家中不受待见,竟也枯坐席上不肯回家的女子一同枯坐。
余小晚不愿回去,是怕独自一人会胡思乱想。
今夜,毕竟是耶律越大婚之夜……
鲜少喝酒的她,今夜倒也喝了几杯女眷专供的桂花酿,那入口辛辣,咽后甘甜的酒液,竟让她越喝越有些爱不释手,不知不觉竟喝了大半壶。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朝着花丛深处走去。
五月栀子白如霜,可惜公主的花园里独独没有栀子花,倒是石榴花开的红艳艳。
她一路行到那独独的一棵石榴树下,仰头望着灯火飘渺下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笑容恍惚。
时晟任务时,曾有一个男女主怨恨值,必须怨恨值都满100才能切换到下一个副本。
可耶律越副本以来,一直都不曾出现这个怨恨条,她原本以为,系统升级摒除了这既不奖积分,又没甚意义的糟粕,可她方才却陡然发现,任务全部完成之后,识海上方再度浮现了耶律越与公主的头像,头像后依然是长长的怨恨条。
她刻意敲了系统去问,系统告诉她,并不是每个任务都有怨恨条,有的可能是旁的,具体情况未进入副本前它也不清楚,但是,不管是怨恨值或是旁的,达不到满值100,便不能切换下一个副本。
余小晚有些想笑。
达不到满值100,便不能切换下一个副本?
上个副本,她可是差点被时晟捅死才让这怨恨值达到满值100,可如今,她还没来得及担心这个问题,浮现在识海里的已是……
敦贤公主怨恨值:100。
耶律越怨恨值:100。
呵呵……
都是满的。
耶律越,你是从何时恨我入骨的呢?
是从那夜竹林?还是……更早?
身后传来脚踏草叶的沙沙声,地上恍来一道拉长有些变形的人影。
她抹掉眼角的泪痕,转回身来。
时晟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宴席,身形镀着一圈暖暖的光晕,立于花荫草间,玄袍随风扑朔,光痕勾勒着他的侧脸,若陷若现着他冰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