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怜我为黄花病(1/2)
凡事不能背后说人, 罗慕之和叶绮讨论完顾颐白没几天, 顾颐白家的小厮就找上门来了!
“不好了, 我们少爷性命垂危, 请三爷和三夫人帮帮忙。”这小厮名叫福生, 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顾颐白这次跟着罗慕之来蜀州, 毕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儿,所以轻装简从,只带了福生。
福生还是个小孩子, 在罗慕之的一再追问下,才磕磕巴巴地说清楚顾颐白的事。蜀州是湿热之地,每天夏秋之季都会有瘴疠横行, 当地人大都有各种预防的方法, 罗慕之一行在林家又喝草药又熏艾灸,早就严严实实地防着呢, 顾颐白不懂这些, 两日前忽然就上吐下泻, 身子忽冷忽热的, 福生请大夫来开了药, 大夫说瘴疠十分凶险, 需要有人日夜陪护,福生一个小孩子,又要买菜做饭又要给顾颐白煎药, 别说日夜陪护, 就是白天也难以保证寸步不离。过了两日顾颐白的病反而加重了。亏得他身体底子好,才勉强维持。
福生心里害怕,又没有主意,本地一个亲朋故旧也没有,只记得少爷好像有个新认识的表妹住在林府的,就病急乱投医地找到这来了,林家守门的家丁还死活不让他进来,亏得后来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管事,看福生可怜,才问明了因由带他来见罗慕之。
叶绮和罗绡正支起绣花架子,绣一幅《幽泉碧荷图》,虽曰“幽泉碧荷”,却以大片荷叶为主,湿翠,润碧,石青,灰绿,罗绡惴惴地看着罗慕之,起初没开口,直到听说顾颐白孤身一人躺在住处时,眼前浓浓淡淡的绿渐渐缭乱,她急迫兼撒娇的喊了一句:“哥——”
罗慕之瞪了他一眼,他和罗绡从小一起长大的,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哼!巴不得立时飞到顾颐白床前当解语花去!
罗慕之不理他,沉吟道:“顾大爷与我们既然沾点亲,我们当然要管,唉——”他忽然幽幽地长叹一声,叶绮的耳朵倏地就竖了起来,据她对罗慕之锉骨扬灰似的了解,但凡他发出这种声音时,就是在打坏主意了,罗慕之道,“可惜我近来身子也不大好,又要准备起程回杭州了,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不得我得去亲自照应一番,阿绮,咱们这就去看看顾大爷去!”一边说,一边跟叶绮眨眼。
叶绮几乎天衣无缝就接上话了,厉声道:“三爷说这话是魇着了吗?瘴疠是恶疾,会过给旁人的,顾大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有了病去请大夫啊!来找咱们干什么?”叶绮撒娇弄痴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不过糊弄福生也足够了,到底是小孩子不懂得掩饰,小家伙的嘴已经不知不觉撅了起来,在他眼里,叶绮就是个冷血的坏女人。
叶绮在扭头回屋之前,又砸上一杠子夯实了,“三爷若不顾妾身赴那等险地,今儿晚上就别进门!”罗慕之心头好笑,心想这媳妇真是跟他心有灵犀,一个眼神递过去,叶绮就把罗慕之想要她演的戏码超额完成任务地表演出来。
罗绡却觉得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卡口,跳过来对罗慕之道:“嫂子既担心三哥安危,不如我去吧!我......”实在抵挡不住他哥那探究的目光,罗绡讪讪地低下了头。
叶绮在屋里听了,暗暗好笑,罗绡还是那个活泼性子,心里装着顾颐白,言语行动上就按捺不住。
天赐良机!真是天赐良机!顾颐白如今的实力,想寻罗绡这样的姑娘,其实也不大容易。罗绡的身段模样都是好的,罗家养女的身份配早八百年就家破人亡的顾颐白也有余了,嫁妆在商家女中是头等的,最重要的是罗绡与他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就算顾颐白和罗绡的母亲活着,想必也是乐见这桩婚事的。
罗绡对顾颐白痴心可可,有情份在前的姻缘,总比一掀盖头谁也不认识谁的撞天婚强,唯一的问题就是顾颐白对罗绡的情份如何,顾颐白这辈子也不可能娶到他当初想娶的人了,在有现实可能性的女子当中,罗绡是个良配。
得给他们机会谈恋爱!
叶绮再不犹豫,掀开青竹镶闪缎滚边的帘子,走出来道:“既然妹妹想去照顾他表兄,我看不如让她去,也是亲戚的情份,就是有人看见问起来,说是妹子去照顾孤身在外的哥哥,难道还能被人笑话了?若不去才叫人笑话呢!”
顾颐白在蜀州的宅子是个僻静清幽之所,别说熟人,连只认识他的黄鹂鸟都没有,罗慕之先回到杭城,只跟家里说罗绡还在林府住着,反正罗绡闹着到林府来住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林婉华这里是没人说闲话的,罗绡丝毫不用担心名节问题。
雪盏和玉盏都是罗绡的心腹,还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意?这时都上前求情道:“三爷放心,有我们护着姑娘,姑娘绝对出不了闪失!”雪盏和玉盏都是自幼习武,别看两个娇小玲珑的姑娘,真打起来,十个大汉也近不了身!
罗慕之脸上作考虑状,心里却暗道:滚蛋!你们姑娘只怕盼着在顾颐白那里出点闪失呢!不过罗慕之也并不害怕,顾颐白要是敢作荒唐事,那他要么心甘情愿地娶了罗绡,要么被罗慕之拍完板砖之后娶罗绡。罗慕之要真心跟他干起来,还干不过他?哼,我妹妹看上你,那是你的福份,你小子敢造次,好,等着挨揍吧!
罗慕之信心爆满,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罗绡如闻天簌,差一点就搂着他哥来个熊抱,忽然看到福生在旁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叶绮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想,死丫头,平时怎么缠着你哥都不怕我看见,这时竟怕一个孩子了,不就是怕传到顾颐白耳朵里去才装矜持嘛!
这是浣花溪旁边的一处三进院子,顾颐白几年前买下来做落脚之处的,庭院轩敞,芳草鲜美,
顾颐白躺在红酸枝雕漆琉璃榻上,身上堆了四五只冰枕,屋里还供着冰,风轮儿呼呼地转,罗绡一踏进去,扑面便是一阵兜头兜脸的清凉,竟似刀切豆腐似的与赤日炎炎的庭院切成了两个世界。顾颐白犹嫌不够,热得恨不得把皮扒下来,福生道:“大爷就是这样,忽冷忽热的,早晨我走的时候还压着四五层棉被呢!”
罗绡轻轻提起寒烟紫的轻罗衫裙,在顾颐白身边坐下。顾颐白星目发饧,只能看到个朦朦胧胧地紫色淡影,半日才认出是罗绡:“你怎么来了?”
罗绡从小到大都是个眼硬的,哭得次数扳着指头也数得过来,可见到顾颐白受苦,泪珠扑簌簌地就掉下来了:“表哥,你病成这样,怎么不早派人传信儿给我呢?”
顾颐白摇头:“你一个姑娘家,就是知道了,也是空着急而已!罗慕之如今巴不得我死吧!”
“表哥你错怪我哥了,我哥是个极好的人,我要是不来,他就已经来看你了!”罗绡想起方才他哥的表现,严厉虽严厉,却很有人情味,可是三嫂就......往日也没见三嫂这样不尽人情啊!唉!到底是护着自己男人的,也在情理之中!
从罗绡姑娘这个判断来看,她的智商已经呈负值了!
福生已经取了草药来,伺侯顾颐白这些年,主子就没病过,福生也不会煎药,罗绡见他手脚笨拙的样子,忙接过来道:“你来照看表哥,我和雪盏煎药去!”
屋里只剩下了顾颐白主仆俩。
“你怎么把表姑娘叫来了?”顾颐白气若游丝。
福生用指甲抠着榻边香樟木剔犀象牙面的圆案,道:“我没叫表姑娘,我原想求罗三爷看在亲戚份上帮忙的,罗三爷还要来看少爷呢,谁知道那个三夫人着实可恶,竟然......”
“你胡说什么?”顾颐白不悦了。
“少爷,我说的都是真的!”福生急切地要为自己辩白,“三夫人说的话可难听了!”倒豆子似的又把叶绮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顾颐白静静地听着,只觉得身体慢慢变冷,冷下去,冷下去......止不住打了个哆嗦,福生知道这是少爷又要发冷了,手脚麻利地把冰枕撤掉,风轮和铜盆里的冰都搬到屋外去,又给顾颐白压上堆在琉璃榻里侧的几床棉被,顾颐白几乎想笼上一屋子火盆,再揣上几个汤婆子才能舒服一点,但他什么也没说,压在棉被里的脸渗出一丝惨淡的笑容:为了断了我的念想,你竟然不惜让我恨你厌你!顾颐白冷得快要冻成冰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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