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轻(2/2)
杨怿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第一次被人这么调戏,倒是叶星摇险些招架不住,他嘴角抽了抽,赶忙把脸埋进杨怿肩头,闷声闷气道:“……那相公可要说话算话。”
杨怿点点头,放柔了语气:“自然算话。”
杨怿说完就见叶星摇笑得肩头不住发颤,也陪着他笑了一会儿,两人各怀心事,不过多时便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杨怿见叶星摇不肯起身,也不催他,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
杨怿指尖轻轻摩挲着叶星摇光滑的后颈,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过了半晌,叶星摇忽然开口叫了一声:“杨怿。”
“嗯。”杨怿应了一声,“什么事?”
叶星摇犹豫片刻,抬起头来望着杨怿,小声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杨怿瞥见叶星摇神情,心中微觉不对,面上却双眉一扬,不置可否道:“你先说说看,我听完再决定笑不笑你。”
“其实也没什么,昨晚和今早,我明知道你不会离开,但我每次看到你出现……”
叶星摇话说一半,便不自觉地垂下眼帘,有些自嘲地一笑,“还是觉得喜不自胜,就好像是……失而复得一般。”
叶星摇等了半晌,没有等来杨怿笑他,反倒等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叶星摇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去,正好对上杨怿温柔的眸光,好似月下湖水,浮浮沉沉地闪动着波光。
“星摇。”杨怿定定地瞧着他,神情温和而耐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叶星摇微微一怔,脑海里蓦地闪过昨天与许惊秋大吵一架的场景,他明知杨怿很快就会知道许惊秋已经离开,这事就算想圆也圆不过去,然而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叶星摇却仍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杨怿摸了摸他头发,想着说点什么来转移叶星摇注意力,便道,“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星摇,你相信这世上有人可以死而复生吗?”
这话来得有些突然,叶星摇听后先是一愣,很快便跟上杨怿思路,翻身起来盘腿坐好,凝神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杨怿慢慢摇了摇头,眉头蹙得很紧,“我俩在椒红苑见面之前,我见到了一位阔别多年的故人,可在我的记忆里……这个人早就死了。”
叶星摇心中一惊,也顾不上问杨怿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忙追问道:“……这人是你什么人?”
“嗯……这事说来话长。”杨怿沉吟片刻,叶星摇顺势将他拉起,两人在床上面对面坐着,“这人比我大了十几岁,我以前从未和你提起过,从我幼时记事起,就是他在照顾我饮食起居,他若是不来,便会托一个哑仆来照顾我,据他所言,我家中长辈似乎曾救过他父母一命,他为了报答我父母恩情,特意来照顾我,那时教我弹琴读书、打下武功根基的人便是他。”
“我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起初还会有其他人来看望我,后来便只剩下他一人常来,为了躲避追杀,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带着我辗转到其他地方,我从很小时就知道,一直有人想杀死我们,而且多半是因为我。”杨怿说这话时声线放得很轻,看着有些出神,“我那时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天一觉醒来发现有人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或者被人抛弃在深山野林里。”
“在我七岁那年,有天晚上,我们睡在一个农家的柴草堆里,半夜突然有伙人闯进来,他把我放进一个装满了水的木桶里,让我躲在里面不要出来,临走前告诉我流芳谷所在的方位,让我一定要回到那里去。”
杨怿说得很慢,话声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叶星摇握紧他手,摸了摸杨怿冰凉的手背,担忧地看着他:“后来呢?”
“后来……等我从木桶里爬出来,周围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还有大火燃烧过后的黑色灰烬。”
说到这里,杨怿脸色一阵泛白,似乎感到格外不适,“我一个人走进尸体堆里,把所有尸体挨个翻了一遍,才看到他留下的衣服碎片……再后来的事……我也记不清了。”
杨怿说完之后,情不自禁地一缩肩膀,叶星摇许久未见过杨怿这般模样,心脏一下子用力揪紧,他伸臂把人搂进怀里,柔声道:“没事,都过去了。”
杨怿趴在叶星摇肩头,定了定神,接着道:“前些日子我被仙客堂的人围攻,是他现身救了我,但他嗓子似乎被人做过手脚,没法开口说话,所以我也没法确定就是本人,我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肯告诉我。”
“他如今似乎是绕梁司的人,但他那天不仅没有抓走我,还帮我隐瞒了踪迹。”杨怿顿了顿,低声道,“在那之后,他还给我提供了有关七音旧事的线索。”
叶星摇听后良久不语,杨怿从他怀里退出来,他见叶星摇脸上神情复杂,便道:“你有什么话想说,直说便是。”
“我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叶星摇沉思片刻,谨慎道,“听你所言,这人似乎是你幼时唯一的依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出生时不过是个小小婴儿,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你是鬼童?”
“是。”杨怿见叶星摇果然知他所想,一语便道出要害,心中一阵宽慰,“这也是我长大后才想明白的地方。”
“不仅如此,如果他真想照顾你,为何要告诉你真实身份?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岂不是更好?”叶星摇说到这里,想起周闻笑和叶羌笛便是这般待己,现下与周闻笑已是天人永隔,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是啊。”杨怿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叶星摇一眼,继而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什么事都不知道,再好不过。”
叶星摇并未注意到杨怿神情变化,等他回过神来,便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瞎猜,你觉得这人以前可信么?若他当年没有死,为何没有去找你?”
“坦白说,我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懂,他对我来说,不仅是唯一的依靠,更像是一个严厉的兄长,我只记得他性子很怪,有时会同我很亲近,有时又会对我不理不睬。”
杨怿说着摇了摇头,续道,“他当时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至于后来,哪怕我父母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把我养到七岁,已是仁至义尽,何况我的身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棘手的麻烦,稍不留神便会牵连他人性命,谁又会愿意专门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