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8 关于打工（2/2）
“不，没什么大事。”我赶紧收敛住脸上的笑意，向绪姐摆摆手。
“哎呀哎呀，小雾叶，不要跟我那么生疏嘛，有什么事就说来听听吧？”绪姐虽然笑着，但是并没有给我回旋的余地，一副我不说就不放我走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反正和老板搞好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于是我解释道：“其实，刚刚和莉莉奈一起来的那位客人是我的同班同学，之前点单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关于他对咖啡口味喜好的事情，感觉……特别可爱。”
“这样啊……”绪姐眯起眼睛，向着柜台外面探了探头，“你说的是那个看上去闷闷的男生？”
“佐伯同学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的啦。”我笑着替佐伯同学解释了一下，对绪姐低下头，“那我去工作了。”
“嗯，辛苦了。”绪姐还在看着远处的佐伯同学，只是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我可以去忙了。
得到指示之后我立即奔向站在柜台负责咖啡制作的大学生仓石前辈，转达了莉莉奈同学的点单，接着我又堆起笑容问她道：“仓石前辈，那个，另外一个人的拿铁，可以交给我做吗？”
“可以哦，不过你之前不是没有给客人尝过你做的咖啡吗，能行吗？”仓石前辈有点意外地看着我。
“嗯嗯，那是我同班同学，在我困难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忙，我想趁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感想。”虽然是很普通的话，但是让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却莫名的有点害羞，于是我低下头来掩饰自己局促，继续讲道，“然后，那个，我的手艺还不是很成熟……希望您能在我身边指导我……”
“哦——”仓石前辈拖长了尾音，像是懂了什么大事一样，语气里满是来历不明的笑意，“好啊，别担心，我会好好教你的。”
虽然我是个新手，但是在前几天进行的咖啡机使用练习中，我做的咖啡还是端得上台面的，前辈们都说除了水加得太多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连绪姐也喝得津津有味……我本来应该是可以更自信一些的，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我为佐伯同学做拿铁的时候却总有一种没由来的紧张，这种紧张让我从心脏到指尖都无一不在进行一种小幅度高频率的颤抖，大大提升了咖啡制作的难度。最终，在仓石前辈热情的鼎力相助下，我终于完成了一杯多奶多糖的香草拿铁。
“最后……拉花，怎么办呢？”我无助地望向仓石前辈，拉花我还没有正式学过。
“哦哦，不要紧，你就按照我的指示来做就可以了，我教你一种简单一点的图案。”仓石前辈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站在我的身边开始指导我的动作。
幸好，我的动作完成度都还算高，最后的最后，拉花还是顺利完成了——是一颗稍微有点扭曲的心型。
“哈哈，好丑的心。”我嘲笑起自己来。
“没有啦，第一次做已经做得很好了。”仓石前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没关的，最重要的是心意嘛！你的那个‘同学’肯定能感受到你满满的爱意的！”
这个时候，绪姐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我们面前端详着我制作的拿铁：“哎呀，真是可爱的爱心，仓石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图案的吗？”
“不，这是雾叶酱做的。”仓石前辈一手搭着我的肩，一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好像是给同班同学做的呢，还说要表达感想什么的……高中生，真是青春啊，好羡慕呢。”
“哦，‘表达感想’么……那么我也想去见见他了呢……”绪姐单手捧着脸，笑意越来越深，“作为粉丝，要好好感谢帮助了‘鲸之卵’太太的人才行呢……”
“啊啊，不用了……”虽然我想拒绝，但是绪姐已经端起莉莉奈同学的那杯咖啡，向着柜台外面走去了。
真是的——所谓粉丝带来温暖的同时也很带来烦恼就是这么回事吗——绪姐看上去是温柔妈妈的类型，结果却很难应付啊……带着一点点无奈，我也赶紧端起刚刚做好的佐伯同学的拿铁，跟上了绪姐的步伐。
到了本该坐着莉莉奈同学和佐伯同学的那张桌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个人不在，正当我迷茫地环顾四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莉莉奈同学的声音：“雾叶酱雾叶酱，这边这边。”
我循声望去，发现他们两个人换了窗边的一张桌子，于是我一边向他们走一边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换了一桌呢？之前的桌子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收拾干净吗？”
莉莉奈同学双手托腮，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她对面的佐伯同学，我也跟随着她的视线好奇地看向佐伯同学。
“啊……没什么。”佐伯同学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伸手指向了贴在墙上的我的那幅画，轻声回答我道，“那幅画上女孩……我看着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是吗，佐伯同学不喜欢我的画啊……话说，是的啊！一般来说这种暗黑系画风普通人都不会特别喜欢吧，倒不如说，看了会觉得难受才正常……而且画面上一片血肉模糊的，让客人怎么能吃得下东西呢，不觉得恶心反胃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吧……虽然这幅画是我画的没错，但是这种恐怖的东西身为作者的我也没法给它任何好评啊！果然还是把这话转告绪姐，让她早点拆掉这幅画吧……
“哎呀呀，小雾叶，你的同学好像不太能欣赏你的画呢……”
啊！对了！根本用不着我转告啊……绪姐就是和我一起来的……我有点僵硬地转头看向站在我身边的绪姐，在她灿烂但阴森的笑容里，我感觉到这一桌的气氛已经直冲冰点，仿佛手上热腾腾的咖啡都能在瞬间冻成冰坨。
怎……怎么办……我的眼神在佐伯同学和绪姐之间来回地游移，试图寻找挽回气氛的方法。
但是不等我开口，绪姐又发话了：“没关系没关系，像雾叶酱这样的天才画手，能够欣赏她的画的人本来就很少，有我这一个知音也就足够了。我可是从四年前雾叶酱还在中国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的画了，那时候我们在网络上就很要好呢，对吧，雾叶酱？”
诶？问我吗？在绪姐有些强势的询问下我来不及思考就点头附和道：“嗯嗯……是的……”
绪姐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好像是得到了什么莫大满足一样的，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深了，她也毫不掩饰这份笑容，俯身对莉莉奈同学和佐伯同学说道：“总之，感谢你们作为同班同学对我们家‘鲸之卵’太太的照顾，今天这一单算我请你们的了，希望你们今后也能和小雾叶好好做朋友哦。”
这完全就是粉丝立场的发言了吧……这时我似乎才真的有点明白了：我是被绪姐所喜欢着的，因为我过去的那些不成熟的画作，绪姐从网络到现实都在关心支持着我……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结论我是很开心啦，可是现场的气氛却仍然没有回暖的迹象，真是急死我了……
这时候，莉莉奈女神终于出声救场了：“哇！免单耶！谢谢绪姐！老板最棒！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也赶紧跟绪姐说谢谢啊，佐伯！”
佐伯同学并没有马上说话，我依稀觉察到他的眼神似乎在寻找和我视线的交汇点，低着头的我想要抬头回应他的目光的时候，绪姐却非常迅速的以一种微妙的角度地挡在了我和佐伯同学之间，笑着对他们说：“不用谢我了，都是小雾叶的面子大啊。”
说完，她就把两杯咖啡放到了各自的主人面前，用客气的语气笑道：“请慢用，希望能合你们的胃口，那我和小雾叶就回去工作了。”
接着，我就不由分说地被绪姐扯着回到吧台了，回去之后的绪姐没有什么异常，直接回到了后厨，我却还有些惊魂未定。
“呐呐，雾叶酱，怎么样，还顺利吗？”一旁制作着咖啡的仓石前辈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凑到我身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嗯？什么顺利吗？”我被问得一脸懵。
“你不是说要向那个同学表达感谢吗？怎么样，好好跟他说了吗？”仓石前辈看上去有些焦急。
在替我担心吗，真是一位好前辈啊……但是，经她这么一问我才如梦初醒般地喊了出来：“啊，真是的！刚刚一直都是绪姐在说个不停！我都忘记还有这件事了！”
“哈哈哈哈，那是绪姐在宣誓主权吧，你还真是被她爱着呢。”仓石前辈大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是新来的，所以不知道吧，绪姐她有个外号叫‘微笑的魔女’呢——虽然总是笑着，但总能在不知不觉中把对方带进自己的节奏里，最后被她牵着鼻子走。”
好像还真是这样啊……不愧是成熟女性啊，和我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听到了这样的情报，我不免有点寒毛倒竖。
“啊，不过雾叶酱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绪姐特别喜欢你嘛。”仓石前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最后补充道，“一会趁着绪姐不注意，把要说的画好好跟那个男孩说说吧。”
“是！”
虽然我是这样答应了，但接下来马上就迎来了上班族们的下班时间，在繁忙的晚高峰里我完全没有去找佐伯同学的空闲，就这样抛下他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晚高峰过去了一段时间之后莉莉奈同学因为要回去看爱豆的节目而提前辞行了，那张桌子上就只留下了佐伯同学一个人。
我趁着收拾莉莉奈同学的杯子的机会来到了佐伯同学面前，假装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他面前的杯子已经见底了。
“佐伯同学，咖啡已经喝完了吗？还合胃口吗？”我把莉莉奈同学喝剩的咖啡放到托盘上，在俯身的时候趁机问了这么一句。
佐伯同学好像是被我的声音打断了思考，身体稍微向后倾了一下，几秒之后才回答我道：“嗯，比想象中要好喝多了，我还以为这里是以苦咖啡为主打的，没想到拿铁也做得这么好。”
我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怕糖加太多了会有点腻呢，佐伯同学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佐伯同学歪头眨了眨眼睛，语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说……我的咖啡，是雾叶做的？”
“嗯，我还是第一次给客人喝我做的咖啡呢。”我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
“那……拉花也是？”佐伯同学放在桌子上的手攒成了拳头，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啊啊，那个，有点丑呢，是我第一次拉花，你就体谅一下吧。”我再度点点头，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害羞，“我本来想的是要自己做一杯咖啡送给佐伯同学的，因为你之前帮了我很多忙啊，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你来着。结果被绪姐给抢先了呢。”
佐伯同学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好像在看什么稀有的文物展览似的。这时正在工作的另一服务员路过我，对我说到：“雾叶酱别聊天了，去把四号桌收拾一下。”
“哦哦，现在就去！”我立即应声，对佐伯同学摆摆手，“那我先去工作了！”
“等一下！”佐伯同学突然站起来捉住了我的手腕，不加控制的力道传达出了他的焦躁，“你几点钟下班？”
我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回答道：“还有一个半小时。”
“那，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在店门口等你，我送你回家。”佐伯同学牵着我的手，表情非常郑重，“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哦。”看上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的样子，还是不要拒绝了吧……于是我这么答应了下来。
说是一个半小时，结果却因为打扫卫生什么的硬是多拖了半个小时，终于正式结束之后匆忙地与前辈们道了别，飞快地奔出店门。
不愧是已经是十月份了，打工结束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而漆黑的天幕之下，佐伯同学一个人在路边安静地靠着路灯站着，路灯洁白明亮的光笼罩着他的身上，给这位夜空下宁静的少年多增添了几分圣洁的感觉。他大概是社团活动一结束没有回家就直接来这边了，秋夜的骤然降温让早上没有带任何防寒工具的他冻得鼻子都红了，被单薄的校服外套包裹着的纤瘦的身体让人觉得特别心疼。
带着一点点坏心眼，我绕到了佐伯同学的后面，偷偷摸摸地向他靠近，低头看手机的他似乎没有丝毫察觉。
好好好，这个距离差不多了——
“嘿！”我一边小声叫着一边用自己的围巾从后面围住了佐伯同学的脖子。佐伯同学吓得转过头来一脸惊恐地后退了三步，在许久之后他被吓到涣散的眼神才渐渐地重新聚焦起来，颤抖着低声喃喃道：“雾……雾叶？”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吓成这样。”我走近了佐伯同学一边帮他戴好挂在肩膀上的围巾一边向他道歉，“真抱歉，让你久等了，外面很冷吧。”
“你……”佐伯同学低头皱起眉头看着我，抓住了我帮他整理围巾的手。就在我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佐伯同学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的笑容，“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佐伯同学的笑容被皎白的灯光蒙上了一层稍显迷幻的薄雾，显得格外的诱人。记得我之前有说佐伯同学像是葶苈，虽然那时候觉得有点失礼，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愈发地像了，他们都是一样的，仔细看的时候才能发现他们深藏的无限魅力。
“那个，围巾，还是你带吧。”佐伯同学见我没有说话，又再次开口，眼看着就要动手拆我刚给他带好的围巾。
“等一下等一下！”我拍了拍佐伯同学的手背以以阻止他的动作，“你穿得那么少，还等了我那么久，就给我好好带着吧，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佐伯同学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最终表示：“好吧，之后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嘿。”看见佐伯同学接受了我的围巾，我比想象中还要高兴，就连声音都变得雀跃了起来，“那么我们回去吧，对了，佐伯同学，你之前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啊？”
“啊……那个……”佐伯同学走在我的身边，偏头望着我，“是关于你的……你的画的事情，之前说了很过分的评语，很抱歉。”
“不，没关系，现在就连我自己看也很觉得不舒服。”我大力摇头以表现自己根本不在意。
“嗯……嗯，还有，我之前去网上搜索了‘鲸之卵’，看了一些你其他的画……”佐伯同学转头看向了前方，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开口道，“我也稍微会一点画画，所以我可能能够看懂一点点……雾叶你的画里……我总能感觉到绘画者好像很无助、很绝望……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但是，你那个时候，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啊，这是什么？美术生的敏锐？不愧是细心的怪兽佐伯同学，还真是说得很准啊，我苦笑道：“啊啊，被佐伯同学发现了？其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啦，只是稍微有点心情不好而已。”
“可是我觉得不止‘一点’而已，因为在雾叶你的画里，我甚至看不见任何求救的信号。”佐伯同学的语气变得更加激动了一些，“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你画出了这样画的？”
佐伯同学的不加修饰的直白的话语刺痛了我那根连结着过去的神经，让我变得稍微有点不理智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说了……可以吗？”
可是这一次佐伯同学没有体贴地顺从我的要求，而是强硬地继续探究真相：“只有能现在能够去正视的事情才算过去了，所以请你好好告诉我。”
“都说了没事了，你根本没必要在意我这种人的！”
只是一瞬间，那一瞬间我没能像平时一样认真地斟酌词句，就是那一瞬间，我把心中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空旷的街道上微凉的空气有些过分沉寂，在一望无际的漆黑平整的天幕下，仿佛我呐喊的时的声波都能被看得看得一清二楚，静静地发着光的广告牌和寂静伫立着的大楼似乎传递回来了几缕带着凉意的回声，把我自己都吓得低下了头。佐伯同学停下了脚步，我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眼神看着我的，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时间径自流过，就留下了好像被时间抛弃的我们两人一言不发地对峙着。
真是糟糕的气氛啊……我想说点什么，刚刚张开嘴唇，佐伯同学的声音却率先响起了。
“雾叶你……为什么还是不能对我敞开心扉呢？”佐伯同学的声音被清冷的灯光包裹着，好像一柄锋利异常的刀刃，“水原老师也是、咖啡店的老板也是，都对你那么了解到样子，可是……可是，我……就不行吗？你还不能够信任我吗？”
“不是佐伯同学的错，我那些过去的乱七八糟事情不应该由你来承担的。”我被寒冷的风刺得稍微清醒了一些，垂着头对佐伯同学地上的影子苦笑道，“好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吧……前面就是车站了，佐伯同学你就送到这里吧。”
“等……”佐伯同学明显还想说些什么，我却故意打断了他。
“抱歉，再见了。”
转身，吸气，起跑。我沿着人行道一路狂奔下去，不留给佐伯同学再说任何话的机会。
当我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慢下来回过头的时候我才发现佐伯同学根本没有追过来，彼时涌上来的一点小小的委屈和深深的后悔凝滞在我的眼眶里，摇摇欲坠地被飒飒吹来的铺天盖地的凉风冻结在了眼角。
啊……搞砸了……呢。望着眼前似乎无限延展到了天空一般的冰冷的人行道，我这样嘲笑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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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之前这一p有点长嗯……以及偶尔这样闹个矛盾也不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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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又去听抓做翻译了，小剧场可能会少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