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2/2）

杨希心头一紧。

此时她也终于看清楚了了了的表情，双目紧闭，双唇紧咬，额头上不停地往外冒着冷汗，看起来难受极了。

她发烧了。

“她发烧了。”老太太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谁让她一晚上不睡觉非要替你挡什么雨声。”她手里拿着一个簸箕，里面装着几把不知名的野草，“还吃了一嘴的好豆腐。”

杨希此刻注意力全部在王了了和她的温度上面，完全没去听老太太在说什么。

“我要带她下山。”她翻来覆去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现在这样子，别说下山了，下床都困难。”老太太将簸箕放在水池旁开始淘洗起来，“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后起来喝点粥。”

“不……”

“你光着身子回头也发烧了我可照顾不过来两个。”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说，“而且这药只够一个人喝的，也或者等她好了你倒下了她再来照顾你，也算是礼尚往来？”

杨希愣在那里。

道理谁都懂，可是……操！她使劲敲了敲脑袋。理智呢？理智你特么死哪儿去了？赶紧滚回来啊！

她甩甩头，深呼吸两口，然后把被子全部拉过来将了了裹了个严严实实，确保没有一丝地方漏风之后才开始悉悉索索地穿衣服。

她心里有点慌，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无力，害怕，穿衣服的手也在发抖。

她害怕发烧。

有一年冬天，豆豆也发烧了，也像这样，蜷在一起，脸红得厉害，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叫她也听不见，没有任何反应。

她们给她盖了很厚很厚的被子，很厚，快要把她压扁的那种厚，但是第二天，她还是不动了。

不动不动着，就彻底不动了。

她害怕了了也彻底不动了。

老太太自然看出了她的恐惧：“放心吧，发烧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把这付草药吃完就好了。”

“真，真的，吗，”杨希感觉喉咙里堵着一块石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那样卡着，很哽，很难受，让她说话都变得困难起来。

“没事的，我的医……我说能好就一定能好。”老太太三两下淘好草药，把它们放进一个石头容器里，再使劲挤压旁边的把手，然后就看到一股墨绿色的汁水从下面的缺口流出来，流进早就准备好的土碗里。

老太太一下一下地压，显得有些费力，杨希见状，赶紧跑过去：“阿嬷，我来帮你。”

“你帮我？”老太太神秘一笑，然后冲小土碗努了努嘴，“那我去喂她喝药？”

“……我喂。”杨希端起碗就往床那边走。

“嘁，嘴上说帮我，身体却很诚实嘛。”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然后捞起剩下没榨完的草药，走到灶炉旁，炉子上烧着个黝黑的大沙罐，里面清亮的井水正滚滚地开着。

她把草药塞进罐子里，边搅边说：“小口小口地喂啊，可别洒了，那一碗在外面得值好几大千块呢。”说着又丢给杨希一块老姜，“把这个贴她脚底板上，姜头对脚心。”

杨希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姜，显得着急又为难：“阿嬷，先做哪样？”

“同时。”老太太说。

“同时？”杨希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下降到一个十分堪忧的地步了——连话都听不懂了，“可我没办法一边拿姜一边给她喂药啊！”

“你可以先把姜给她贴上，然后再喂药。”

“贴？用胶带吗？”

“……穿袜子啊！姜放袜子里啊！那不是套上就完事儿了吗！”老太太真想一药勺敲她个清醒，“为医者，先自救，再救人，你自己都慌得一逼，还怎么去帮助别人？”

“我明白了。”要换作平时，杨希一定能听出这话里的玄机，可这会儿她正忙着给袜子装姜，整个心思全在王了了身上，哪里还有功夫去管什么医者自救。

“看看，看看你的手，居然还哆嗦！这要是做手术，患者的血管都能被你扎成个蝴蝶结了。”老太太一边观察一边指出他动作上的不足。

果然恋爱使人愚蠢啊。她暗戳戳地想。看起挺来聪慧伶俐一姑娘，遇事居然如此慌张，真是不堪大用。

正想着，就看到杨希已经把袜子给了了套好了，然后她站起来抹了把汗，又端起药碗，拿起昨晚吃菜钵钵那勺子……

“等等！”老太太立即叫住她，“别用那玩意儿，不锈钢，褪药性的。”

杨希一顿：“那直接对着碗口喝吗？”

“不洒就行，洒一滴她大概会多烧二三十分钟。”老太太挑了挑眉。

……怎么可能不洒啊喂！杨希一个头两个大。她这会儿已经爬上床了，跪坐在了了旁边，原本想将后者脑袋抱进自己怀里直接喂的，就像昨天她抱自己时那样。

可如果不能用勺子……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阿嬷，怎么喂才能不把药洒出来呢？”她决定放弃自主思考。

“嘴对嘴呗。”老太太狡猾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