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2)
段亦勋不解这其中深意,问道:“何出此言”
云婧说:“今日接到哥哥书信,说是这连日的大雨耽搁了路程。他会尽快赶来盛京,那我也要跟哥哥回去了。”
“你今夜想做什么?”段亦勋突然发问。
云婧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仔细思考笑道:“我想去夜市看花灯。”
段亦勋摇头道:“梁国有宵禁,这会儿街上早就见不到人。再想想!”
云婧说:“那我们去荆山看日出吧!”
段亦勋面露难色,他须得尽早赶回军中大营。倘若去了荆山,只怕得午时才能回去。但他又不想再见她失望的神色,纠结思考半晌,云婧又道:“其实这一夜与你在一起,即使哪里都不去我也满足了。”
她知晓段亦勋的难处,纵然十分想去看看那荆山日出是何等壮烈的奇观,还是压下了。段亦勋心头别是一番滋味,他满心都是愧疚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云婧冲他温婉一笑,“夫君怎么愣住了?”
她娇俏的朝他眨眼睛,段亦勋也终是笑起来,“可还有想去的地方?”
云婧道:“有啊!”
段亦勋笑问道:“想去哪里?”
云婧靠近他一步,“我想去我夫君的身边。”
段亦勋掐起她的脸,“你这小妞,何时学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了。”
云婧拍了拍他的手,猝不及防被他横抱起来,“你我那天成婚,未行周公之礼为夫就先离去。如今细想来,这礼呀还不算成。”
床前的纱帐被他放下,那雪白的纱帐如月光一样虚幻。纱帐从段亦勋眼前飘过,她身上的衣衫随着纱帐散落在床边。
“阿勋……夫君……”
段亦勋攻城掠池一般,要侵占她的所有。他似乎要把自己的每一分都刻进她骨子里,他要她生生世世永远都属于他。
那床薄衾之下,两人相拥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温暖。云婧躺在他本就健硕的臂弯中,睡的很是安稳。
段亦勋却无眠,一直望着怀里的夫人。他缩紧手臂,试图将她抱的更紧些。
“阿勋…”她轻唤他一声,段亦勋立刻不敢再动 。但见她双眸紧闭着,许只是梦见他而已。
段亦勋在她额上一吻,天地苍茫之间只有这一刻最心安。段亦勋替她掖了掖被角,才闭上眼睡去。
次日鸡鸣之时,他已经醒过来。云婧尚在他怀中沉睡,他不忍叫醒睡梦中的她。只能轻轻悄悄的抽出手臂。等他穿戴整齐,云婧还未醒。段亦勋看她一眼,垂头一笑竟然有些羞涩。
他单膝跪在床边,在自己夫人的额头上轻一吻。你等我,等我除尽梁国奸佞,等我此仗凯旋而归。
床榻上的云婧微睁开眼,只见夫君离去的背影。床榻上还残留着的余温让她未免有些怅然若失,她强撑着坐起身一直望着门前直到卿卿进来。
“夫人醒了?为何不告诉将军啊?”卿卿不明就里的问她。
云婧不语,她知道若是自己方才睁开眼,就会舍不得他离开自己,舍不得他上战场为了梁国厮杀。
太阳破云而出,将那和煦的光洒在这片大地上。段家军大营的中军幕府,诸将再次聚在此处,原是段家军飞骑夺了那三百万石粮草凯旋而回。
段之丘在幕府里说起那陆羽笙之子是何等的懦弱,一见飞骑杀出立刻弃粮逃走。只怕自己跑得慢了,被飞骑追上小命都难保。幕府里此起彼伏的大笑声,都在笑那陆羽笙之子的懦弱。
段亦勋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虽然截了粮草,但此次叛乱才刚开始,谁都不能松了警惕。
“段之丘,把粮草给各营将士分发下去。”他下达将令,自己便站到那诺大的地图前去。
地图上从燕都前往弱水最可能的三条线路全被李樾标注出来,前夜轻骑出动之前李樾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铁甲。他在那地图前将这三条路线标注出来,这三条路没有大路,皆是群山围绕的窄道。
“此次段家军飞骑截粮,陆羽笙绝不敢让自家军队再走官道借粮。而这三条,正是燕都前往弱水最近的路。”李樾垂首说道。
段亦勋那时对李樾的谋划很是满意,此时再站在那幅地图前,他却将燕山山谷给标注出来。燕山地处弱水与梁的边境,此处山路难行不论弱水还是梁国都无人愿意前往。李樾谋划看似□□无缝,他却独独忘了燕山山谷这一条道。
“召副将来。”他对中军护卫吩咐,眼睛仍然盯着眼前的地图。
过一会,帐帘被人打起。翊卫大步走进来,“将军。”
他看着段亦勋的手指在燕山山谷,“可是要斥候前去知会李樾”
段亦勋摆起头,“不,你亲自带兵去。叛军的粮草,大多数都会从这条路运回燕都。李樾兵力不够,若是再兼顾燕山山谷,这四条线路都要失守。”
翊卫接过令箭,大步离去。
燕都平原的雨仍在继续,打得春上种下的庄稼都蔫烂。陆府上下急的焦头烂额,粮草被劫,城中又无粮可收仿佛是天意不让他们造反。
“将军,这该怎么办”陆羽笙部下裨将指着外头不断落下的雨问道。
陆羽笙面无表情的端坐主位,半晌咬牙道:“借粮。”
陆羽笙召出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承凌,因你哥哥之过导致我军战前失粮,为父命你速去弱水借粮。一旦粮草到了,即刻大军开到盛京杀他个措手不及。”
陆承凌跪倒在地,“父亲,我等借粮从何处回来?”
陆羽笙思忖片刻道:“走燕山山谷!那后生既能想到截我粮草,势必也能料到我等向弱水借粮。为父会命人运上几车石头从其余几处窄道回来,你且放心去。那后生必不能想到此处。”
陆承凌拱手道:“是,末将遵命。”
他拿过桌上令箭与装信件的铜管扬长而去。
那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味,裨将韩忠的心里也被这雨水浇得不安。那后生真的想不到燕山山谷吗?他在心中不停的问自己,自己与陆羽笙起兵造反真的就对了吗?
纵观皇帝即位至今,短短数年,可梁国已然是一派新气象。那盛京城何等的繁华荣耀,他过去从未见过。这梁国如今又是何等强大,与天狼分别做了南北霸主。自家造反于国于民,真就对了吗?
韩忠从陆府告退,自从马棚牵了匹马来。冒着大雨反倒出了燕都城,一路都是泥泞。战马都险些在这雨地滑倒,韩忠却不肯退却,定是要上那山上才肯罢休。
山上只有一处破烂道观,和两三个老道。可韩忠要寻得却是前几日刚到燕都的一个年轻道人。
因他老妻缘故,他每月初一十五都要上山到这破烂道观敬神。一来数十年,风雨无阻,他一直坚信神灵的力量能让自己结发之妻快些好起来。前几日正是这月十五,韩忠早早就到这道观祈福。此处人烟稀少,城中的人大多都去了城外的普救寺礼佛。
韩忠敬神祈福,得了半日空档便在这山上四处闲逛。山上处处只听见鸟语花香,却不闻人声。
“算卦!”一阵高呼声打破了韩忠这一刻的宁静,这道观香火不好,已经很多年都没算卦的先生来过。
韩忠禁不住心里的好奇,慢行过去一探究竟。
“这位韩姓将军,不如来算一卦。”小道人闭着眼睛说道。
这处山谷四下无人,那小道显然就是在叫自己。韩忠靠近一步,却不再动了。谁知那小道一睁开眼大惊道:“韩将军近来有血光之灾,快些坐下让小人替你算算如何解决。”
韩忠本好奇这小道如何得知自己姓韩,却被他那句血光之灾说的顿时失了兴致。韩忠一把把那小道推倒在地,“本将军就先让你有血光之灾。”
他大手一挥,不顾小道急切的目光大步离去。果不其然如那小道所言,他前脚刚出了那道观,却从天而降一花盆。他虽然躲开了,溅起的碎片也割破了他的腿。
此刻的雨淋的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可他却顾不得几多。冲进那道观的客房之中,直扑到年轻道人的跟前,“老夫愚钝,请道人教我。”
年轻道人见他痛哭流涕,也不劝解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将军何事说来一听。”
韩忠拿起一席草铺,在小道对面坐下,“老夫......老夫不知同那陆大人起兵造反是否对矣”
他不再拐弯抹角,索性和盘托出。他原以为小道听了会惊讶,可他却仿佛听见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我只有八个字要赠与将军。”小道徐徐说:“悬崖勒马,天命所归。”
韩忠小声又念叨着小道说的这八个字,“不,不行。我欲起兵造反,已经对国不忠。若是再背叛陆大人,更是不义。这不是要陷我韩文忠不忠不义吗”
小道闭上双眸说:“将军对梁国,对梁国百姓是大忠大义,对陆大人是小忠小义。孰轻孰重,将军应当明白。小道言尽于此,将军请回吧!”
那小道的意思是要劝自己莫再起兵造反,他的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那陆羽笙几年之前于自己老妻有救命之恩,他又怎能陷陆羽笙于不义。他拜别的小道,牵着那匹马没落的离去。
良久,小道睁开眼。房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个黑衣甲士,其中一个拱手道:“将军,这韩文忠真的会放弃造反吗”
小道盯着窗外的雨,“不知道,若是凤姑娘在此就能救韩文忠的妻子。那此事必然能成。快写一封书信,速速送回盛京段府。记住,要送到凤姑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