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云弥烟自从注意到顾陵舟脸红就知道自己太近了,随后便站在了一旁不再干扰他。她的瞳孔里被悄悄放进了某人严肃认真的侧脸,顾陵舟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银针,修如梅骨的手显现出几道纵横交错的青筋脉络。浓如远山的眉眼,挺拔而直的鼻梁,微抿而色泽鲜亮的唇。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打上了光晕,让云弥烟挪不开视线。她如是想着,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出奇的好看,果然诚不欺我。
顾陵舟施到关键处,竟是往李员外的人中位置斜插入一枚不甚细软的大号银针,动作小心地捻着,而后突然快速收针,只见一颗豆大的血珠子从那针眼里跟着冒了出来,颜色淤红而质感发稠,不消片刻便凝住了。顾陵舟向下人要来沾了白酒的巾帕,将那血珠子拭去,刚动作完毕,就见着李家员外忽地大口喘气,一直停留在外面的舌头收回了嘴里。
李家人大喜,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大半,甚至有仆婢开始出去向府内众人通传消息。
顾陵舟站了起来,姿态优雅地又回到刚刚的桌案边替他的银针淬火消毒。李清念亦步亦趋地跟着来到顾陵舟近前,揽过他的肩膀毫无生分地一拍,“顾大夫好本领!家父就全靠你了。”
云弥烟又酸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对方只是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沈贺见抱着瓷枕要来和顾陵舟睡觉她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现下李清念触碰了顾好人,总是觉得不是很舒服。可着大家看不见她,云弥烟便也来到了桌案前,仰头看着两人,似乎想发现点什么。
好像,是有些地方不太对……
李家下人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放在了桌案上,顾陵舟便就势替李员外开方子。云弥烟好奇凑过去看,顾陵舟写的是蝇头小楷,很好认,可在那数目上却是看不懂了。一二三四五个竖杠,自然不是阿拉伯数字,可也不是繁体大写的数字,这是什么呀?
云弥烟的脸垮了下来,怎么今日里尽是碰到了难解的问题,而且此刻众人围着,她也不好开口去问顾陵舟,只得憋着。
顾陵舟嘱咐好李家人各种注意事项,约定了下次施针的时间,便和沈贺见启程回往悦来客栈。此刻已将近正午,快到了用饭的时辰,李清念邀请顾、沈二人留在府内用午膳,却是被顾陵舟给辞了。沈贺见也不好留下,毕竟他也就是个看热闹的人,人家请的也是顾陵舟呀。
路上,沈贺见因此抱怨了一句,这李家人又不会下毒谋害我俩,应下邀,还能省掉悦来客栈里的一顿饭钱。顾陵舟眼尾状似无意地扫过云弥烟,对沈贺见温然解释道,“听说临安人喜食甜口儿,刚刚你只喝了茶水,没去吃李家的糕点,我尝了一块,那味儿,可真是从头甜到了尾巴梢。李家留人用饭,是即兴而为,也没有提前准备,定然都是他们习惯的口味。我倒是无所谓,想着庆余兄最恶甜味的东西,这才给推了去,还不如我们回去客栈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贺见闻言感动非常,也不再抱怨,还乐颠颠地央着车夫快些赶路。云弥烟也感慨了一把顾好人对友人的体贴。
顾陵舟,温然似玉的一个好人相公,随口胡诌起来,定是无人去怀疑的。回路颠簸,车轱辘轧到了一枚被日头晒得干热的小石子,小石子经不住碰撞而弹开,消失到草丛里。顾陵舟靠在车内壁上,嘴角弯起,也不知是对谁说还是自言自语,嗓音柔柔软软,“再等一等就可以回去吃饭了。”
李家的茶点并不甜齁,甚至还有些寡淡,顾陵舟真正体贴的那个,不过是某个无人看见、中午只能看着大家用饭流口水的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