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犀香（4）（2/2）

在车里同样无聊等待的沈三已经睡了一觉，而后看着从咖啡馆里出来、心情一看就不怎么好的小姐上了车，一声“回愚园”便不再开口说话，是以很识时务的不去打扰，发动车子往愚园路而去。

明日便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今晚是平安夜，愚园路作为法租界区域，也被警察局和“好言好语”的市行政院一同派了专人来布置一新，不管区域内居住的黄种富人们同意不同意。

沈安茵作为早迁南洋的一代，对于西方文化的认同很是平常心，中华文化已融入她的骨血，西方文化的新鲜与独到她也不会如同那可悲的旧朝一般“闭关锁国”。

因公因私这位爷的心情都不好，走在平安夜的愚园路上，后头不远不近跟着沈三，耳边传来《Jingle Bells》的圣诞歌曲，那是某家商店橱窗摆放的法制收音机里特意向市民播放的。

欢快的童声让沈安茵的心情好了不少，她闲步往前，在一路灯下的长凳上坐下，耳边童声已渐小。

路灯将她坐着的声影映衬的有些短，而站在她附近的沈三影子却是格外修长。沈安茵背靠长凳靠背，抬手借着灯光看一眼腕上珐琅手表，已经九点。

不知这会儿闭目，能遇上林桐小少爷吗？

心头念叨着，沈安茵眼睛一闭，心想事成了——

这次的梦感觉并不好。这是她踏入沈府南院的第一感觉。沈安茵四处走了走，南院她已算熟悉，而林桐曾经爱坐爱躺爱出神的地方，都没有见到人。

在一棵已成枯枝的柳树下站了会儿，南院的门有了动静。沈安茵转身，看见的是贴身伺候林桐的秦明安。他穿着一身粗麻白色丧服，头上戴白孝帽，上面还缀着棉花球，布鞋也是白色的，面上神情哀泣。经过她身边时，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她的存在。

那一身的白让沈安茵几乎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林府有人去世了，还是一场遵从汉人文化的传统丧礼。

那这个丧礼的主人公……

沈安茵心迅速狂跳了下，几步跟着秦明安进屋。

这是林桐的卧房，她看着他收拾林桐最喜欢的妆台，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取出；看着他从衣柜里取出林桐好几件颜色素淡的衣服，有中式也有西式，根据沈安茵她自己的观察，应该是林桐颇喜欢的几件；她看着他跪在床边，从床底抽出一个花纹繁复的木箱子，而后将箱子打开，异常小心的将里头的东西取出。就在他身边的沈安茵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套熟悉的戏服——言老板扮虞姬时穿的那套面料上乘、做工精美的戏服。

此时在梦中、在林桐房间里找到这直接证据的沈安茵顾不上什么“叫你还隐瞒”的愉悦心情，只沉重的黯了神色。

她站在秦明安身边这么久，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存在……

试着喊了一声：“秦明安。”

没有回应。

果然。林桐不在，旁人就看不见她。

沈安茵还在愣神，秦明安已红着眼将那两件素淡的衣服装入箱中，而后重新放入那套戏服，再放上两件素淡衣服遮盖掉，而后取了从妆台中拿出的木梳、钢笔一类的小物也放了进去。箱子盖上，秦明安将其抱起，快步出了房。

她小跑着跟上去，一路出南院，院外幽静美丽的风景此时显得格外萧瑟。

一整片竹林在秋季黄的黄枯的枯，恹恹的没有一点傲竹的精气神；颤颤溪水缓缓流动，溪水中不见嬉戏的游鱼，只有鹅暖石被水流寂寥的抚摸额而过；小石桥上落了好些发黄的叶，看来好几日没人打扫了。

匆匆几眼便将这里的萧瑟看入眼底，心间泛了些酸水，沈安茵觉得有些难受。

跟着人很快到了大堂，一路上渐渐多起来的白色与大堂里传出的哭声让她的脚步沉重起来。前面的秦明安也放慢了脚步，似乎慢一些再慢一些就不用将手里的东西拿过去。

到底跨入了大堂，秦明安朝跪在软垫上的林乔森一干人行了礼，从沈安茵见到他到现在首次开了口：“陈伯，请将棺盖打开。”

面色同样沉重的陈伯无声的点点头，吩咐人打开棺盖。

沈安茵另一只还在门槛外的脚顾不上跨入，她不用特定去看那口檀香木棺椁，平视目光所及的遗照已让她足够心情低落——那长方形的、挂着白花吊着白绸带的相框里放着一张青年的黑白照片，面目清隽、眉眼如画，淡淡笑着，正是林桐。

而相框旁边的两行字则让她知道，林桐死了，死在时光正好的二十六岁。

“小姐、小姐！”沈安茵在沈三紧张的叫唤声中醒了。她环顾四周，还在愚园路上，开得晚的几家店铺不知什么时候关了门，平安夜的路灯还亮着，每隔一段路就有装饰用的圣诞树和树上亮晶晶的彩带。

而她身子正处于腾空，整个人横躺在沈三不觉更硬实宽阔起来的怀抱里。她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愚园大门，耳边沈三在担心的问：“小姐，你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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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希望还在看的小天使坚持下去，我不想坑文emmm 哎，国庆掉收太可怕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