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2/2)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赖我身上。”邢朝阳心情甚好,难能开她玩笑。
余卿没同他继续磕这个话题,反问:“你跑我这儿做饭,邢爷爷邢奶奶知道么?”
“知道,他们巴不得呢。”
邢朝阳三天两头往余卿这里跑,跑得比自家还勤快,二老要是还察觉不出点什么,就真奇了怪了。
“你也别总过来,多花点时间陪陪长辈,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又要出去旅游了。”
“好啦,我知道。”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又怕唐突佳人,邢朝阳很想对她说一句“小管家婆”。
……
饭后一小时,余卿的例行训练时间,一套常规动作做两遍,高难度动作做一遍,做完之后,她像条死鱼一样趴在瑜伽毯上没动,两条腿木得慌。
气还没喘匀,偏巧这时候舒溢打电话过来,她咕咚灌了半瓶矿泉水,接起:“喂,舒老师。”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听出舒溢的心情不大美妙,余卿避重就轻地说:“刚刚在训练,手机放远了。”
“做得还可以吗?洛医生给你推荐的康复训练师有没有和你联系?”
“上周五去过一次,这不赶上国庆假期,江医生放假,他都是在微信上指导我的。”
“阿卿,你得坚持。”舒溢顿了顿,“明年有一场芭蕾舞比赛,舒老师想让你去参加。”
“舒老师,我……”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舒溢准备了大段说辞,“你看,现在你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水平也有以前的六七分了。跳舞嘛,哪能不受伤的?因为一次受伤,而放弃十几年来的努力,舒老师认为这是十分可惜的。”
“阿卿,我已经给了你一年的时间,起初是想让你摔倒了学会自己站起来。现在你站不起来,作为老师的我必定要扶你一把。你又不是伤残了,以后再也跳不动了,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自怨自艾上,愚蠢,可笑至极!”
一通严厉的斥责砸过来,余卿搞不懂她是难过还是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抽泣地说:“对不起,舒老师。”
“你对不起我干嘛?小傻瓜,路是你选的,人生也是你自个儿的,我难不成还能挥着小皮鞭赶你走?你想不明白不全是件坏事,谁人生还没几个坎了?说不定这是种福气,好丰富人生经验。”
余卿越想越难过,抹了把眼泪,语气软趴趴地说:“舒老师,我好怕。文文前几天发了一个视频给我,芭蕾班的老师带他们出去表演,白天鹅换了人选,我觉得她跳得比我好,现在的我可差劲了。”
“你这是在质疑舒老师的教学水平?”
“我不是……”
“阿卿,你太输不起了。当年我刚进中芭,连跳个小配角都轮不到我,一支舞每天反反复复练习,练习室人都走光了我还在练,尽管到头来我还是不能上台,可我从来不后悔。”
“你付出的这些汗水,这些辛苦,这些伤痛,你以为是给身边的老师同学,甚至是台下的观众看的么?练习是你自我修正的过程,只有你觉得自己进步了,别人才有可能看到你的闪光点。”
“阿卿,天鹅是不能低头的。”
余卿被舒溢的最后一句话狠狠扇了一巴掌,她回想起十三岁那年她得到了第一个独舞机会,一人分饰黑白天鹅两个角色。
老师问她更喜欢哪一只天鹅?她不假思索地说出白天鹅。对她而言,黑天鹅虽然可以秀出有名的“三十二挥鞭转”,但那只是技术展现。
白天鹅就不同了,这个角色在舞台上没有强烈的爆发力,技巧也不出色,但表达起来却比较困难。
为了更好的诠释《天鹅湖》,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观察黑白天鹅的生活行为,再在其中注入个人想象,只为充分掌握天鹅的动作,为表演添砖加瓦。
第一次练《天鹅湖》,她两个月就练成功。不只是同伴夸她,老师们也夸她极有天赋。
临近上场,她紧张得说不出话,身子也在发抖,脑子里不停回放着电影片段一样的舞蹈动作。
那时候舒溢陪同在侧,她说:“余卿,你要记住,天鹅是不能低头的。”
十三岁的她朝气蓬勃,无所畏惧,十七岁的她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毁掉了曾经一点一滴浇筑起来的骄傲与自信。
不同时间的同一段话,听起来亦是不同滋味,前者给予了她无穷的能量,后者令她羞愧得面红耳赤。
余卿释然地擦干泪水,跪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舒展不开的眉头,清冷的眉眼,浑然由烦恼堆砌而成,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
她扯出笑容来,越笑越开心:“舒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