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弄鬼(2/2)
谢世宜耍过一遍招式后,提剑去砍院中最高的那颗参天古樟树,嘴中叱咤有声。清呵的喊叫传出院墙,树枝唰唰落下,树皮飞溅,粗壮挺直的树干上留下砍痕。
守在院外的两个仆从相互使了眼色后,一人悄无声息地往别亦阁那头去报信。
“ 哈!哈!” 谢世宜面色狰狞,双目赤红,握剑的两手紧攥在一起,力道凶狠,好似与这颗树有深仇大恨一般。
别亦阁楼上仍透着微光,然三更夜李沅早已睡下,来人只得将静心院中的事情报给李家德。后者无奈摇头叹,道:“ 随王妃去发泄,不要扰了王妃,也不要去阻拦。”
于是第二日清晨,一夜未睡的奴才们便瞧见了满院堆积的落叶和正中一颗光秃秃的百年古树。
连同古樟树一道遭殃的是病殃殃躺在榻上的谢世宜,还有一觉不起的谢鹰鹰。
大半夜不睡觉,穿着单衣在春夜里舞剑砍树,豫亲王妃终于将自己折腾病了,可以不再去想伤心事。
李沅到静心院时,院子里的杂乱都已被清理干净。他望着那颗遭受劫难的古树,负手走近去摸树干上头的剑痕。
可真能折腾,李沅勾起唇嗤笑,望着断枝残叶想,谢世宜昨夜该有多恨自己。
偏屋内充斥着苦涩的草药气味,朱窗紧闭,奴才们端着铜盆守在榻前伺候。
李沅入内,众人低声请安,前者抬手,行至榻前俯身去瞧躺在那上头的人。
谢世宜烧得浑身是汗,额头上盖着白巾子,嘴唇苍白,肩膀以下都掩在厚重的棉被中,闭着的眼睑不住颤动。
她干涸的唇开合,哆哆嗦嗦不知在喊些什么,李沅瞧了一会儿后,凑耳去听。
谢世宜时而喊冷时而喊热,李沅听得好笑,探手无奈地抚了一抚她汗湿的发,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然后掀开她额上的白巾子,掌心贴在谢世宜滚烫的肌肤上试热度。
两瞬后他将白巾子撤下,谢雀雀上前两步,躬身递上一方新的凉巾子。李沅接过,整了整后又将它放在谢世宜的额头上。
他起身,李家德上前低声道:“ 一早便请大夫瞧过了,大夫道王妃此次烧得厉害,恐要吃些苦头。过了今夜身上的热气退后,方才能好。”
李沅颔首,又瞧一瞧殃了吧唧的谢世宜,暗道:母老虎成病猫,活该你闹腾!吃苦便吃苦罢,不吃苦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谢世宜这苦一吃便是整整两日,直到第三日夜里烧仍未退。
几个奴才又去请李沅来做主,道药都吃了可却不见好。
李沅踏进来一瞧,伸手一触便皱起了眉头,果真还未好。
他叫来大夫查问,后者跪在静心院正屋的地砖上,颤颤巍巍道:“ 王爷明鉴,小的开的方子绝无差错!王妃本早在昨日便能退烧,小的实在不知这是为何啊!”
于是又请来几个大夫一块瞧,皆道只是寻常风寒,方子是顶好的,几贴服下去便能好。
“那王妃怎么就是不见好?”李家德质问道。
“ 小的们不知啊!” 几人齐齐跪拜请罪。
“ 兴许……兴许是有邪灵侵撞了贵人!” 年迈的大夫道:“ 不若……请驱邪的法师来瞧一瞧罢,王爷!”
李沅沉下脸,李家德见之怒斥道:“ 一派胡言! 王府乃是宝地,怎会有邪灵!”
“ 小的失言小的失言!” 大夫急忙磕头,“ 可王妃……长此以往烧下去……王妃……小的斗胆……王妃怕是凶多吉少呐!”
啪!李沅将手中的玉核桃往那大夫头上一砸,后者顶着青紫伤痕吓出了满身冷汗,“ 小的有罪小的有罪!请王爷恕罪!”
“ 刘大夫您还需慎言,王妃玉体尊贵,岂容你等胡言!” 李家德见主子面色不善,有心要救人一命。
几人又是连忙请罪,喊声震天。人心惶惶之际立在一旁的吴嬷嬷突躬身小步行至屋中,行礼道:“ 小的有一事要禀。”
李沅望向她,屈指扣了两声几面。
吴嬷嬷道:“ 主子,您有所不知,王妃三岁时谢府夫人曾请来算命先生替王妃测命……”
“ 那算命先生道,王妃心善身弱,是易受鬼怪邪灵侵身之体,平日里恐要多加留意。”
李沅垂眸盯着自己指上的青玉扳指,食指在光滑的玉面上转动,谁都不曾瞧见他眼中的讥笑之意。
好呐,谢世宜……一肚子心眼。
他大笔一挥,李家德凑近去瞧,纸上写:请来一试。
后者一怔,躬身低声应是。
翌日清晨神婆来豫亲王府做法,暗黄色的符纸自正门一路撒至静心院,粘稠的狗血喷在偏屋精心雕刻的朱门上。
刺鼻的供香熏得满院子乌烟瘴气,神婆举着铜铃铛,围着光秃秃的古樟树打转,闭着眼嘴中念念有词。
婢女婆子围成一团凑在旁边叽叽喳喳地看,鲜红的染料将静心院的院墙,还有墙角处栽种的珍贵花卉糟蹋了个遍。
屋内紫檀拔步床上,月白色的床幔垂落,谢世宜窝在锦被里头被熏得眼眶发红,捂着嘴直咳嗽。
半个时辰后,神婆道:王府处于天子东南脚下,世间千百种邪灵难侵,只是王妃体质殊异,立春后易引赃物,命中注定有此一难。须出府躲避,则西边一处干净地方养病,方才能好。
李沅坐在书房里阖目听着,半晌睁开眼,端茶饮了半口,举臂倾身沾墨,提笔写道:派人护送王妃去李家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