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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苇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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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依旧毫无回应,三太子举起手就准备再拍三拍,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面容干瘪的老头从中探出头来。

他脸上沟壑满布,毫无生气,眼下吊着两只大大的青黑袋,看起来像枯熬了几百年。他从左至右无声地打量着我们三人,整张脸只有两个眼珠在动,整个人看起来像戴了一张厚厚的木雕面具。

“来人可是西海龙王三太子?”他盯着三太子开口发问,声音干涩得让人怀疑这里不是湖底下,而是火焰山。

三太子神色倒是自然,他朝老头拱手一拜,道:“在下正是至能真人门下三弟子敖炙,受师父所托,前来吊唁宗老爷和宗夫人。”

老头不言不语,又看向我和善颂二人,一脸怀疑地问:“这二位又是?”

我和善颂闻言连忙躬身相拜,三太子替我们答道:“这两位是至能真人的客人、善颂仙子和知吾仙子,正要一同前往方诸山,闻得噩耗,特来致哀。”

“可有何信物?”他边问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

三太子从衣襟里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到老头手上。老头接过一看,脸色终于出现变化,“果真是三太子,”他赶忙将两扇门拉开,语气一改之前的谨慎,变得热切而欣喜,“快请进吧!快请进吧!宗家等你们多时啦!”说罢恭敬地将信封归还与三太子。我一瞥,原来正是那封老宗亲笔写的求救信。

老头一边引我们入院,一边佝着腰道:“老奴是宗家管事,还望太子和二位仙子宽恕老奴刚才的无礼。哎、实在是因为宗家突然遭此大劫,千苇荡早已人心惶惶,宗老爷又只遗下这唯一血脉,老奴说什么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横生枝节啊!”

“感同身受,还望节哀顺变。”三太子朝他点头说道。

三人刚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院中,大门就嘭的一声在身后自动关上。双脚甫站定,水流便往四下退去,如登上了陆地一般,这宗府原来竟是一个扣在湖底的大气泡。

我四面打量着这座奇特的院落,只见它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天井,庭院倒是十分开阔,三层高的碉楼围绕着庭院修过去,整个宗府好似建在一个巨大的桶里。

因为不在水中,院中各处都不再用萤石而改点烛火,碉楼的每一层都挂着纸糊的灯笼,不少忽明忽暗,不少已经熄了。

“啪嗒”,一滴水珠落在我头顶,我抬头一看,才发现院里不少地方都在滴滴答答地渗着水,廊下摆着不少桶子罐子正接着,整个院子都湿漉漉的。莫非这水中结界并不牢靠?

“三位这边请。”老管事带着我们穿过庭院。与大门正相对的,是一座灵堂。想来这里曾经定是宗府最大的会客厅,如今却挂满了白幡,两具棺材摆在中央。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见过白事现场,总感觉这宗府阴风阵阵,四面八方都像有许多双眼睛在暗处里盯着我一样。只能硬着头皮牢牢握住善颂的手,不过她那边也是冰凉冰凉,估计也是瘆得慌。我俩恨不得要藏到三太子的袖子里去似的,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灵堂。

穿堂风呜呜地吹着,我躲在三太子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前看,只见两具棺材前设了一张灵桌,桌上左右摆着供果和刀头,中间置了两尊灵位,灵位前燃着一对白烛和一柱孤香。

一人披麻戴孝,面向灵位而跪,一张一张地将手上的纸钱往面前的火盆里放。

“少爷,方诸山的人来了。”老管事朝他道。

那人没有立刻回头,仍是不停地烧着纸钱。

三太子朝堂上作了一揖,我俩也赶紧跟着一拜。他道:“在下方诸山至能真人门下三弟子敖炙,惊闻宗家遭此大难,痛心不已,无以为吊,特携师父慰唁前来,万望宗少保重,节哀顺变。”

那人手上动作一滞,随即将手里的纸钱悉数投入火盆中,起身转向三太子朝他一拜,身子压得低低的,道:“劳烦三太子专程跑一趟。感念至能真人挂记,宗家上下无以为报。”

三太子向他点点头,上前拿起灵桌上的香点了起来,宗家少爷也顺势躬着身退到一边跪下。老管事在一旁唉声叹气,好似突然悲从中来,跪在地上就开始掩面啜泣。

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鼻子有些发酸。善颂在一边偷偷地揩着眼泪,此情此景她应该最能感同身受吧?哎,这也是个失父失母的可怜人呐。

我望向地上跪着的那人,他头上的麻布遮住了他的面容,宽大的孝服也叫人看不清他的身形。此刻他埋着头,背却挺得直直的,两个拳头紧紧攥着放在膝上,似乎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过刚刚听他的声音,倒是觉得有半分耳熟……

三太子上完香,退到一旁,我与善颂也一先一后上前敬香。

“不知宗老爷和宗夫人的棺椁何时下葬?” 三太子问道。

老管事抹了抹脸上的泪,起身道:“今夜子时。”

“莫非整个宗府现在只剩你们二人?”

他点点头,咬牙道:“宗家三十三口人,全都死于非命。”

我心下大骇,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惨剧!?三太子眉头紧皱地继续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何人要将宗家赶尽杀绝?”

“老奴不知啊!”老管事表情痛苦,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上个月老奴向老爷告了半月的假回乡探亲。我家少爷听说老奴家在赤灵江,正是宗夫人的故乡,便提出也想顺道去游玩一番。谁知这一去半个月,回来时宗家已经遭人血洗!若不是我家少爷正好不在家中,宗家当真要惨遭灭门啊!”

“竟然有这种事!?老宗的仇家到底是何人,手段居然如此狠毒?”

“老奴不知啊!老奴不知啊!”老管事连连锤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是恨自己居然没有半分头绪,“宗老爷为人忠厚纯良,总是与人为善以德报怨,哪里会结什么仇家呢?!宗夫人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又会得罪什么人呢?”

“难道是盗匪?”我忍不住出言猜测,“为了抢劫宗家的金银财宝,最后还要杀人放火?”

“宗老爷为人清廉节俭,哪里有什么金银财宝?况且家中虽有被翻找的痕迹,却并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啊……哎!宗家安身千苇荡几百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怎就突然遭此横祸啊!太子殿下……”老管事呜咽着跪倒在地,“太子殿下!还求你一定要查明真相,为宗家报仇雪恨啊!”

三太子拳头紧握,似有怒气,“老宗为我方诸山管三千余年,六界皆知他受我方诸山庇护,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公然挑衅我大洞天府的神威!?屠宗家满门究竟是意欲何为!?”

“是魔界。”

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几人皆是一愣。那正是一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宗家少爷。

“宗少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是谁杀了宗家满门。”宗家少爷的声音冷静而笃定,他边说边缓缓抬起头来,“杀害宗家满门的罪魁祸首,就是魔界护法大长老——罩山!”

那是一张十分苍白而俊美非常的面庞,鼻梁线条清晰,下颌轮廓分明,只是眉眼不再像那晚一样笑意满盈如天上弯月,而是凌厉、清醒、又无情。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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