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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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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鱼铺里,坐了一回。跟洪大娘、洪大哥一道说了些话,小武却是又没看见。听大娘说,他又去了东市,看耍飞镖的去了。于是只得回来。

不想到了客栈,吃过了饭,正在床上躺着没事看闲书,小武却自个儿先来了。没说几句话,倒先拉着我,非要去到那东市上,看那耍飞镖的。

“我看过好多了,有什么意思!”我又一次推辞道。

“这次这个不一样。金大哥他们没几天就要往南去了,他特别厉害!你一准没见过。我怕你误了这次,就没下回了!……去了你就知道了。我跟你打一百个赌,你肯定输给我……”

我推辞不过,只得跟着他,一径来到东市。刚进了坊门,我就问道:“你说的那个赌,是怎么个赌法?”

小武看着我,嘻嘻一笑,却从手里拿出一条黑带来。

“等会儿过去,我先把大娘你的眼睛蒙上。只露出鼻子和嘴巴来。然后这样你就不怕啦!过去站在那儿,让金大哥朝你扔飞镖,你千万不要动——不过你武功这么高强,定然不怕吧?”

我看看那黑带,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让我自己闭上眼,我也能把飞镖捏在手里。更不要说蒙着这东西了!”

小武摇头道:“那样就不好玩了。你之前总跟我吹嘘,说你见过如何如何,这次我倒要看看,你真的敢么?而且金大哥早就听我说起过你了,他很想认识你。所以——总之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于是无奈,自己都已经被他拐骗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办法?反正启程的日子还早,就在长安陪着这小孩子多玩几天,也无妨。

远远地看到街对面,聚了一大群人。围得水泄不通,时不时爆发出掌声。小武便赶紧给我戴上黑带蒙住眼,由他牵着,往那里走去。

我感觉自己穿过了层层的人。然后听见小武大喊道:“金大哥!我给你把常大娘带来了!你快叫她瞧瞧厉害!”

我听了,心中便重新纠结起那声“常大娘”来,头上直冒冷汗。苦笑了一下:这小毛贼,怎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喊我大娘?唉,今日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听到人群静了静,然后很多人就喝起彩来,纷纷都想要看。小武领着我,到了一处地方站定了,我手往后摸了摸,摸到一处木板。暗想:这果然同八年前,我在丽江的那次看到的差不多。于是心下稍安。也有些好奇:这个所谓的“金大哥”到底有何本事,让小武夸奖得通神一般?

我站定了之后,便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走近了。他悄声对着小武说了几句。虽然声音低,可我这几年练武,耳力已远非昔日可比,所以还能依稀听得他说道是:“你这小子,怎的真的便把人家带来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是你说想要见的啊……”小武争辩道。

“好了,莫多说了!”那男子啐了一句。

我正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然后就听到他忽然对我笑道:“姑娘,初次见面,便叫姑娘如此,当真是折煞尊体。在下先给姑娘赔个不是,请姑娘稍后,待在下表演完,再来相见。”

我一听这声音,整个人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当地。

这个声音,如今它这样清晰地响在我的耳畔,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七年了,我的耳边再没有这样一个声音出现过。可是如今,这声音却又偏偏出现了。

这是不是梦?

我完全不知所措,惝恍迷离,无知无觉。

可是怎么可能?子衿明明说,他已经到爪哇国去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长安城?

不,这肯定不可能。

一定是我这几天看到人家成双成对,然后自己犯了痴心。想了些不该想的事情。所以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就觉得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呢?太傻了。

我心中强行安定下来,站在那里,腿还兀自颤抖着。手紧紧抓着衣袖。

他后来说什么话,我全没听到。只是站在那里。好像站在一个哪里也不是的世界,仿佛只有这天下所有正下着的微微细雨,一齐点洒在花前。

然后,然后那飞镖就糊里糊涂地一声响,钉在我身后的木板上了。

我没有抓住飞镖。

我听到身旁的人群发出不断的喝彩声、叫好声。我听到小武在旁边哈哈大笑,说我“吹牛皮,没接住”“金大哥太厉害!”

然后我听到那个声音,着魔一般地又响起来:“姑娘,我的镖已经落木了。还好姑娘安然无恙,着实令在下担心了一阵——如今姑娘可以摘下面纱了。”

我也着魔一般地听着,却没有动作。

只听他又问了一声:“姑娘?”

我慢慢伸出手,尽量克制自己的颤抖,将那黑纱揭开来。

阳光照进我的眼睛。我看到在冬日的暖阳下,那个人,就站在我对面。

他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干净利落地留出前额。束着腰,蓝布白衬里,朴朴素素,一身江湖艺人打扮。正站在那里,眉目如画,两眼泛着神采,鼻梁英挺如旧,正对我笑。

李承汜。

居然真的是他。我就知道,我不会听错他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应该在南面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怎么会居然又碰到了他?

七年了,我们不见面已经有七年。我的心都老了,人也老了。我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公主了。

现在,我已经要对那个当年的他说再见了。我要启程北上了。我要去燕京赴约了。我要告别,这痴心纠缠的过去了。

可是他却偏偏又在这时候,乍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睁开眼来,他就站在我眼前。

我两眼望着他,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李承汜看着我,自己居然也有些脸红,仍是微微一笑,有些尴尬地道:“姑娘……姑娘为何如此盯着金某呢?可是金某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他说着,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上,然后又看看小武。小武挠着头傻笑,似乎也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仍在看着他:他刚才说自己是“金某”。

我恍然想起来: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往事了!

他更不记得我。那就是说,他已经完完全全,把我忘记了。

我看着他,脑海中想起他七年前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等你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我。”

我如今睁开眼来,看见了他。可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七年之后,他见了我,一出口就是陌生的:“姑娘?为何如此盯着在下?”

全然的忘却。可是,怎么可以忘却?

我开口,勉强笑道:“你……你不认识我了么?”

李承汜有些奇怪:“我们……我们从前是认识的么?”

他突然很紧张起来,赶紧摸了摸头,思量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姑娘,真对不住,我之前……之前害了一场大病,是以将从前的事情都忘了;若是你我之前相识,那就……就真的太好了,我……”他说着,看着我脸上的的表情,却疑惑起来。

我大概是,自己这副天塌下来一般的表情,把人家吓住了。

我于是赶紧低下头来,又转头,正好看见小武那张也满是好奇的脸。他盯着我,了然地道:“说了半天,原来你同金大哥从前便认识的啊?”

我心里一跳,呼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转头看看李承汜,强笑道:“哈哈哈,我们……我们应该不认识吧?哈哈哈!怎么可能?开玩笑!你说……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承汜当即对我行了一礼,我看着他弯下腰去,口中恭声道:“在下姓金,单名一个‘陵’字,便是‘金陵城’那个‘金陵’。与常姑娘初次相识,刚才冒犯了。金某……金某也以为从前跟姑娘是认识的……”

我呵呵一笑,可是这一笑,当真是比哭还难看。

只是不知他为什么叫了如今这么个名字?

金陵,金陵,天底下姓金的名字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这么一个名字呢?

金陵。我十七岁的梦,我十七岁的花开花谢,都在那里。都在金陵。那里有我的景仁宫,有李承汜的后海,有我们一同读过书的海棠花林,还有圆明园里划过船的福海,荷花和荷叶。

我正这样想着,那边就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一面走,一面道:“陵子啊,如何了?还没完么?该收摊了!青儿跟阿莫买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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