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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都付与陋巷穷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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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婉心笑得更加厉害,连手上的活计也放下了,捂着嘴直笑个不停。我将剪刀甩到桌上,气道:“谁知道这玩意这么难弄?真是烦死了!一刀一刀的,没完没了,还老是转圈儿拐弯!”

“我看你啊,还是莫剪了,你看看人家婉心弄的,再看看你……”洪大娘叹道。

我歪头看看婉心那手上,正有一个精致的“囍”字,周围梅花缠绕,喜上眉梢。我撇撇嘴,酸酸地道:“哎呀,反正咱们这些人,从小就是笨手笨脚的,哪里有人家心灵手巧?而且还是双喜临门,心里也不知道正盘算着什么事情哪!”

婉心听了我这么一说,脸上就是一红,啐道:“剪不出来,却反而怪别人!”

我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我这几个月来其实早就想通了: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女子守在一个地方,三四个月,不离不弃,非要把那个人揪出来不可呢?

还不是只有那女子的心上人,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这样想着,看看外面太阳大了,就起身将门打开。问洪大娘道:“小武怎的还不回来?莫不是又跟着大哥去渭河边凿冰捕鱼去了吧?”

“捕鱼?你可高看那娃了!那娃这会子不用说,定是跑到东市去了!”

“东市?去那儿干什么?”

“还不是看飞镖的去!每日回来,嘴里嘟囔着除了飞镖,就是飞镖。还说什么金大哥、银大哥的,真是没完没了!”

我知道小武从数月之前,就爱跑到东市那边,去看一个耍飞镖的。回来还连声称赞。那什么“金大哥”,八成就是那耍飞镖的了。可是飞镖又有什么好看的呢?左右不过就是那些罢了。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了。而且东市那么远,小武几次说要拉我去看,我都懒得去。

我笑道:“是啊,就是知道玩,也不知道帮帮他娘。让他娘一个人在这儿编篓子。”

洪大娘正叹息着,只听婉心忽然问道:“大娘,你这篓子怎的编得不如夏天时候,怎么越来越难看了?”

“哈哈,你也要笑人家弄得难看了么?”我调侃婉心道。

谁知洪大娘却并不生气,想了想,道:“那些一开始又不是我编的……”

我正要问是谁编出来的,忽然就听见门外,有个小孩的声音,一边哼着歌,一边蹦蹦跳跳地往这边来了。

我往外门外看去,只见小武头上顶着个棉帽,一步一步往这儿走过来了。那棉帽大概是洪大哥的。很大,小武头又小,是以戴在头上,竟将大半个头都遮了去。只露出眉下那一双眼,后面的脖子却敞了出来。

他一径唱着,一径就踏了进来,进门先叫声“大娘好”。我如今对他这称呼早习惯了,于是只得“恩”了一声,看他往里去。洪大娘就先骂了出来:“你就野去吧!鱼也不去腌,篓子也不编,倒叫老娘我在这儿忙活!”

洪大娘看到儿子戴帽子又这个样子,很快就又骂了出来:“作死哟!这么冷的天露着个脖子,是要作甚呢!”说着用手摸了摸小武的后脑,使劲捶了捶。

“娘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老摁我后脑勺!人家都说老是摁,就不长了!”小武埋怨道。

我跟婉心对望一眼,都觉得好笑。

小武走到我这边来时,又再次地对比了我跟婉心的手艺成果,不过这次没有像他娘那样直接说出来,而是用那一种充满不屑的眼神把我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洪大娘一面嘴里骂着,一面跑到屋里去,给儿子拿厚衣服去。这里小武往条形柜上一瞥,忽然叫道:“娘啊!”

“又做什么嚎啊!”洪大娘在那边屋里回道。

“我那蜈蚣呢?蛇呢?”小武跺着脚,望着空空如也的柜台叫道。

“什么?啥玩意?”洪大娘从那边屋里露出头来,手里不停忙活。

“我的蛇啊,还有蜈蚣!吴大哥给我编的那个!”小武比划着。

洪大娘想了想,道:“哦,你说那个苇子编的小玩意?我今天收拾的时候给扔了,反正……”她还没说完,那边儿子已经又急得跺了跺脚。

“你……你怎的给扔了呢!”小武指着她娘,气愤愤地道。

洪大娘走出来,看儿子那样子,不以为然地道:“都已经烂成那样了,我看也不顶用了,就给扔了……”

“我今天还要拿去给金大哥看呢!娘啊……”

洪大娘把脸一沉,骂道:“什么金大哥、吴大哥的!你老娘我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兔崽子,哪里来的这么多哥!”

这里小武又气又急,大喊了一声,跺一跺脚,坐到桌上不理人了。

我赶忙劝道:“别生气啊!来,跟大娘说说,丢哪儿了,大娘给你找找去,看看是什么稀罕玩意!”

“长安,你可别去,惯坏了这牛犊子。还装不下他了!就是糊弄小孩的玩意,苇子草编的蜈蚣,他都摆弄了好几日了……”洪大娘拿着衣服,放在小武旁边,只把眼来瞅他。

婉心道:“让那个……那个什么吴大哥再给编一个不就可以了?”

洪大娘正要说,小武忽然捶了一下桌子,怨道:“吴大哥不来做工了!我咋个能天天去找!”

我跟婉心对望一眼,没想到这小家伙眉毛皱着,嘴撅着,竟然真的生气了一般。

“大娘,让那个吴大哥再过来呗……”婉心提议道。

我在一旁问:“什么吴大哥啊?”

洪大娘道:“就是以前常常来这里的那个小吴兄弟,住在东市后颠呢。从前在我这里扎了几个月的苇子,呶,就这些篓子……”她说着,指了指墙边搁着的那篓子道,“你们不是刚才还夸他编的好!不过你们不卖艺了之后,他也不来了,辞了工就走了。”

婉心听了,忽然拿起那篓子来,仔细端详着。我在旁边听着奇怪,不禁问道:“怎么我们卖艺,还跟他有关系?我们不卖艺了,他就不做了不成?”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小子头一天来,就坐在这门里面。一面编着篓子,一面望着你们那里,真真是跟你们一样的;你们出来的时候,他恰好就到这店里来,你们散了,他也告了辞自行走了。可不是来看你们的么?”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正要发问,只听另一边婉心忽然开口道:“他……他长什么样?”

洪大娘想了想,道:“个子也不高,有些黑,说话像南方人……对!手腕上还有个刺青,是条蛇!”

我心里一动,觉得巧,因为婉心手腕上也有个蛇形的刺青,这是他们五仙教的标志!难道……

婉心手里的篓子掉在了地上,她掩住口,声音颤抖着:“他……他住在哪儿……”

“就在东市后颠那儿,灯笼巷子。跟安平当对过!他在那儿帮人扎灯笼,我去过好几次!”小武道插嘴。

我听了,转头看着婉心,她脸上难掩喜悦兴奋,也看着我。

我想:这“故人”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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