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吻(2/2)
我想了想,说:“我怕万一找不到他们……”
“罢了罢了,既然主子如此说,咱还是跟着吧。这么着倒真成了他的随从了。”
我们跟着李承汜他们一同进了家客栈。店家见这么多人进来,忙着招呼。阿莫喊一句“给我们这一干人来点酒菜”,然后他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我见李承汜又坐在窗边的一座位上,阿莫就坐在他对面。
于是在我的坚持下,我们也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着。
对面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就是李承汜。段容谦这时候问我道:“怎的偏偏要拣靠窗的位子?”
“习惯了。”我简单答道。
看着段容谦那一副仍是不解的表情,我心中却想起了在嘉兴第一次碰见李承汜的情景。这其中的事情,他们自然不知道。
我们吃饭完,说了一回话,便也各自回房间。仁轩在地上打了一个铺守着我,我在床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心中却免不了有点失落。李承汜到如今还是那个样子,总是那个样子。
“唉,我真是一片丹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我枕着胳膊,最后满脸苦恼,喃喃地道。
仁轩在床下,帘子那边,这时候已经快要被我喋喋不休的诉苦搅得睡迷糊了。只听他含糊不清地笑了笑,道:“公主你……几时也学得跟段公子一样……文绉绉的了。”
我笑了几声,干巴巴的,没有答话。
仁轩很快就梦周公去了,我却横竖睡不着觉。一闭眼,眼前还是李承汜那张冷冰冰的脸,真是快要烦死了。
人家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自觉都一片丹心了,他怎的还是不为所动呢?
这样想着,眼前忽然又闪过了靳青的脸。那个好像天上下来的,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他心里一定喜欢她。但是这可怎么办呢?
我这样想着,忽然一下子从床上立了起来,也不敢点灯,摸索着伸手到了桌上,拿过镜子来,拉开帘子。
月光照下来,我对着镜子,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
那样平凡的一张脸孔。
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恩,一双眼睛倒是还比较精神。
可是……
我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将镜子放在一边,趴在床头自叹自哀起来。
可是我拿什么跟人家比。
书上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这两样我都不沾,那我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喜欢呢?
当前,还真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存在。
我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明知自己是没什么希望的。但是总不愿朝那上面去想。这样心里一闹,更加难以成眠。
于是索性悄悄溜下床,从仁轩的旁边蹑手蹑脚地走过,打开门溜了出去。
这客栈住宿的地方在后院,有一个小院。正是深夜,灯全熄灭了,只有院子当中白亮亮的一片,是晚上的月光照着。
我沿着游廊走了一段,一拐弯,却发现那边不远处竟然杵着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庭中空明的月色,一动不动。
我唬了一跳,心道:三更半夜,居然有人在这儿,是人是鬼?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来坐着?别是个小偷吧?
悄悄走过去,那个人真的就像鬼一样的守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心里越发地怕起来,捂住嘴,瑟瑟发抖,想着赶紧退回去。
生怕他一转身,再是个什么鬼,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的扑过来。或者是个小偷,被我撞破,说不定要杀人灭口。或者是有什么心病,想要趁夜寻死觅活也未可知,那也怪吓人的。
正悄悄地向来时路走了几步,那“鬼”便猛地转头,还起身问:“谁在那儿?!”
他刚一动弹,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叫了一声:“我的妈呀!鬼爷饶命!”然后立即蹲下身,一动不动。
但是听他这说话的腔调,我立即就是一愣。
原来这“鬼”不是别人,竟然是李承汜。
我正好在黑暗里,这时候松了一口气,晃晃悠悠站起来,没好气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鬼或者什么的。没想到是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杵着。——你脑袋没病吧?”
他隔着黑漆漆的夜色,听到我说话,便立即把手上的什么东西藏起来,站在那儿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那声音就跟这庭院中的月色一样,清冷清冷的。
我哼了一声,瞪着他,心里暗骂无情。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这时候月光把我全照了出来,面前的天井里,空空荡荡,如一个池塘,盛满了清水一般的月光。
我也也没好气地反问:“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冷冷地说:“横竖与你无关。”
我一急,指着他道:“李承汜!你欺人太甚!”
他眉毛一挑:“这话从何说起?”
我恨恨地看着他:“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你莫非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他却不答,袖手望着外面的月色。月光静静地泻下来,穿过屋檐,照着我的足尖。阵阵凉风吹着,我不禁觉得有点冷。于是抱着胳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他忽然声音一软,道:“回去,别在这儿傻坐着。”
我气还没平复,怼他说:“你怎么不回去?你不也傻坐着么?我爱在这儿坐,——横竖与你无关。”最后一句话却是重复他方才的那句。
他却冷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确实与我无关。你若着了凉,如今自有人关心,哪里还用得到我?”
我心里一动,抓住他这句话问:“你是说段大哥吗?”
他不回答。动手脱下自己的衣服来就披在我身上。我转头,眼睛怔怔望着他,月色照在我眼前,仿佛有婆娑的暗影。他低头看着我,眼睛在暗夜里闪闪发亮。
他赶紧说道:“你可别误会。若是冻病了你,回去你们皇帝又要问我的罪。你那段大哥可不用担责。”
我哼了一声,微觉得失望。但还是问他:“为什么老是提段大哥?你在吃醋吗?”
他看着我,有一刻的惊愕,而后忽然轻笑出声,仿佛那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我会吃他的醋?你还真是想太多。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竟急匆匆起身,从我旁边就走过去。
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走就走,口中喊了一声“你站住”,他也不听,走了几步就拐进旁边的小门里去了,看来是回房间了。
我情急之下,也跟着起来走进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他在里面喝问道:“你进来干嘛?”
我哼了一声,说:“脚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
“这是我的房间,你……你一个姑娘家进男人房间臊不臊?”他语声里有一丝慌张。
“不!,今天晚上我就住这儿了。”我走进去,倚着墙,掐着腰,丝毫不觉得这姿势有何不妥。
“你……”李承汜站在我对面,月光从门口照过来,照到他脸上。他又是一副着急的表情,皱着两道眉。他已经对我没什么辙了。
“回你的房间去!”他对我说。
“就不!”我耍赖。
“你走不走?”
“不走。”
李承汜急了,忽然快步朝我走过来,我见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于是不自禁地也往回退。他很快走到我眼前,脸对脸,他比我高很多,下巴几乎已经贴到我的额头,然后弯下腰看着我。
他的眼睛几乎和我贴到一起,我都能感受到他鼻端呼出的气体,轻轻扫在我脸前,痒痒的。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热度,温温的。
我有点怕,又有点紧张。他往前一步,说:“你若是不走,今晚别怪我不客气。”
我心里有些发慌,扯下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来就挡在脸前,仿佛这样就能令自己火辣辣的脸降温。他竟又往前一步!我见他来真的,立即向外退,他则紧跟上,我颤声道:“你……你别乱来啊,我……”
他边走边问:“你?怎么样?想要打我五十大板吗?”他忽然一笑,声音中居然有了戏谑的语气。
我一句话堵在嘴边说不上来,只将他的衣服扯得更大。他又道:“你就算打板子,那也太晚了……这里没有行刑工具,只有我一个大男人,和你一个弱女子……”
我后脚退出了门槛,前脚还在他屋里,急道:“李承汜,你……”
正说着,前脚却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下子往后仰去。
我还没叫出来,幸好李承汜已经拉住了我,他的手抓住我扯着的衣裳——那是他的衣服,飞快向前一拉,我被顺势一带,那件衣衫飘散开,我冲着他的脸就撞了过去!……
黑暗中,我的唇撞上了另一块温温软软的东西,隔着衣裳,几乎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
立即我便软倒,跌下去。被李承汜伸手拦在怀里,没有瘫倒,我则一头撞在他胸膛上。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呼吸急促,脸像火烧,心里不停在想:那是什么?是什么?是李承汜的唇么?
我们竟然亲了嘴?!!!
我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呆呆地浑身发软,被他像泥巴一般箍在怀中,一丝力气也无。而他也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他胸膛前的起伏。
但是很快,他就动了动,伸手推开我,默默把我从怀里扶起来站好。我心还没停下来狂跳,仿佛他一触碰我,我就像过火一般。我全然呆了,傻傻看着他。
他低头看看我,两个人尴尬对视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他道:“那个……只是无意中碰到,你、你、你、你别误会……”
我“啊?”了一声,抱着胸前的衣服,有些愤然和惊诧。
他低头拱手行礼道:“公主,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
“冒犯什么啊?你都亲嘴了,还说冒犯!??我的妈呀……”我都快要哭出来,傻傻坐在地上。
“嘘……”他急得冷汗直冒,赶紧来捂我的嘴,捂了一下却又立即放开,“你胡说什么?什么亲嘴!那是误会!误会!不准再提!不准再提!”简直是气急败坏。
我立马站起来,走到他身前,额头差点碰到他下巴:“岂有此理??你都这样了,还要……”我还没说完,脸前就被推了一把衣裳,李承汜情急之下把那衣衫推到我脸前:
“闭嘴!不准说出去!”他飞快向后一让,倒退数步。
我把衣服哗啦一下揭开,扔到地上,他却仰天长叹,懊恼的扶额低叹道:“我一定是疯了,快要被你折磨疯了……”
说完,他往后一退,那门就哗啦一下子关上了,把我撇在外面。
我这才省觉,于是使劲推门,他却已经在里面上了锁。我正着急着,用力晃门。这时候夜正深,我也不能大声叫骂,于是只得小声喊了起来。
“开门!”
连叫几声,门里都好像没有人,一丝动静也没有。
他居然敢躲我!??!
“你不开门我就在这儿守一宿,不走了。”
我说着,竟然真的赌气倚着门坐了下来。
我正坐着,却听旁边有人叫我。仁轩来了。
原来我们弄的动静太大,他早已被惊醒,发现我久出不归,于是出来寻我。
我只得跟着他回房间里去,脸还在这夜里兀自发烫,睁着眼躺了好半天,才慢慢犯起困来。
第二日段容谦老早就把我叫起来,我还想睡,他却把脸一沉:“你心上人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还睡?愿意的话就睡到下午好了。”我赶紧爬起来,匆匆洗洗脸,换好衣服吃了几口饭就跟着上路。
李承汜却早已经立在马上,向身后的阿莫低声交代着什么,脸上满满都是倦意。显然也是一夜无眠。
我看到他,还是觉得脸红,想到昨晚上的那个吻,好像做梦一样。但是心里却甜滋滋的。可我看见他,却不好意思起来。
反倒是李承汜看到我,仍旧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我们三人还是跟着车队走,李承汜经过我那一夜的闹腾,变得更加沉默。我们跟着他走,他停我们就停,他找了客栈我们就跟着进去。段容谦一路载着我,倒也配合,只是少不得间或埋怨挖苦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