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2/2）

“恶心。”蹙眉看着地上的尸体，叶无咎心情糟透了，他被困在这庙里五年了，初醒之时他一直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稍好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自己是谁。他不确定自己究竟算什么，似魂非魂似鬼非鬼，这些修士看不见他的人听不见他的声音，每日也只能看看风景解解乏，像今日这种寻找宝库的人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就是没今日这么血腥。

飘身到少年身边，他却突然如遭当头棒喝，不禁屏住了呼吸，一缕忧伤从内心深处缓缓泛起，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生的眉清目秀，只是脸色过于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紧蹙的眉宇似有万千愁绪。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千言万语终究只是化为一句：“你是谁？”张了张嘴，吼间却似被重物压住怎么也叫不出少年的名字，看到那眉心间的沟壑，叶无咎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想去抚平，意料之中的穿了过去，不过自从醒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少年这样熟悉的让自己心悸。

忽地少年重重跪在石像前，“咚咚咚”连磕了十几个头，又重又响，硬是将自己额头磕的青紫，“啊！”他保持跪伏的姿势，用拳头猛烈的捶打着地面，泪痕清洗了他脸上的血迹。

叶无咎厌恶的看了眼石像，毫不客气的说他讨厌这个石像，倒也并非这石像百拙千丑，相反石像刻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如画，林俊秀美，嘴角带着一抹微笑。这世人夸赞的微笑，偏生得叶无咎很讨厌，总觉得这是石像笑中蕴含着无尽的嘲讽，微弯的眉眼中带着一股浓浓的‘世人皆醉我独醒’。

拖拽尸体与地砖的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打断了叶无咎的思绪，少年将大汉的尸体放于肉泥之上，起了个手势又收了回去，眼见的叶无咎发现那是一个引火诀。

少年沉默半晌低叹了一声，他看了看自己微颤的双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液体倒落在尸体之上，尸体发出咕咕的声音慢慢融化为一滩黑水。

少年低声念叨着：“来世投一户好人家吧。”说完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他用竹筒打来了水，细细擦洗起庙中每一个角落，此时的他终于舒展开了眉宇，全心全意的打扫着，他的表情认真而又严肃，像是肃穆的朝拜者。

叶无咎坐在供桌之上痴痴地盯着他，心绪随着他的移动不断摆动着。

当清洗到石像身上的血迹时，少年嫌弃的丢弃了手中的布，在水中细细净手，用小刀割裂自己的雪白的衣襟为石像净面。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跪倒在石像之下，眼神执着而又虔诚。

门外传来一阵冷哼，显然很是不屑于少年的行为，这人是和少年一起来的，但却一直靠在门外，只是偶尔随风带入一点紫色的袍角。

“你……”芡金的靴子踏入庙宇，但又迟疑了一下，伸了出去：“身体还没好全，眼下又动真气，再继续跪着，你是嫌弃自己废的不够快吗！”

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抑制什么，可是说出的话却既尖酸又刻薄：“呵，也是……复仇这么累，早点放弃不就好了。”

少年本来没有搭理他，可在听到‘复仇’时身形猛然一顿，他抬眸望向石像，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话语像是硬挤出来的：“我……”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少年尝试了几次，终是咬住了嘴唇，血珠滚落，但他的眼中不再只有悲伤，而是迸发出无尽的火焰。

他慢慢站起了身，长时间的跪着使他的腿有些僵硬，起身时一个踉跄，叶无咎赶忙伸手去搀扶，却错身而过，看着空落落的双手，他的心像是被扯去了一角，虽然只有自己，可是他活的却很是格外轻松快活，每日笑嘻嘻的无忧无虑，少年的到来让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迷茫，他止不住的喃语着：“我是谁？你又是谁？”

残阳如血，门外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我说，你够了啊！光看着那个破石像能有什么用！”转而又泄愤般嘟囔着：“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少年一步三回首，用一种刻骨铭心的眼神告别着石像。

疼痛使叶无咎不自主的蜷缩，望着那身影，他伸手去挽留：“不要走！”可是无论他怎么去拉少年的衣服，都只能穿透过去，他想呼喊他的名字，却感到如噎在喉，他想跟他一起走，却被一股力量禁锢。

站在门口的少年似有所觉，突然回首看向身后，他慢慢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两人的手在虚空中相握，少年惊喜的呼唤着：“公子，是你吗！”

门外之人怒不可遏的低吼一声：“我让你好好休息，你偏不，天还没黑你就出现幻觉！给我滚回去好好休息，否则我就不帮你了！”说着提起少年的衣领将他提溜了出去，勾脚重重踢上了庙门。

庙门的闭合阻碍了叶无咎的视线，他独自站在昏暗的庙宇之中，黯然神伤。

自此再也没有人来到过这间庙宇，这里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角落，再也无人问津。

作者有话要说：叶无咎默默竖起中指……真是谢谢如此热心关门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