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臂（2/2）

危没有露出什么神色，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嘴角闪过一个不知什么意味的笑，像是要开口。

王鳐扬手示意自己没说完。

“我暂时倒是不打算做什么违背你的事——这的餐厅很不错。”他拿起刀叉又开始搅拌淋满番茄酱的意大利面：“不过我想知道，你是要看出我不是那个故人后，才会放我走吗？”

危淡淡地笑了笑：“不。”

“我和朝歌有个赌约，用三天时间看出你是不是他。如果我答对了，他会告知我一切。”

他随意地将小臂搭在扶手上，整个躯体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意味：

“所以三天后，我总会得到根本上的答案。”

王鳐正打算往嘴里递一口面，闻言维持着笑容在脑内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简直要为那只鸟人的智商跪了。

危淡然地屈指敲了一下扶手，道：

“可惜朝歌把他这生仅有的一点能耐都用在了反侦察上，我没有多少他的信息，不然不必劳烦你走这一趟。”

王鳐听完，终于安稳地吃了口面又喝了口柠檬水，咽下腹后无奈地一摊手：

“那你就看个三天吧。我先声明，我的确失忆，因此也没法告诉你什么。但我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吗？”危抬眼看着他，瞳中的琥珀色里金丝蔓延。王鳐发现他居然露出了一个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浅笑：“我也是那样认为的。”

王鳐垂下头思索片刻，问：

“我怎么称呼你？阁主大人？”

“直呼名字就可以。或者，你可以叫我‘懿先生’。”危从衣袋里抽出一张不大的名片，放在桌上推过去。

墨黑色的名片上是烫银的两个楷书小字，“韩懿”。

“你可以在这座公馆内，任意活动与消费。”危拉开椅子站起来：“需要找我的话，向工作人员出示这张名片就可以了。”

王鳐看了那东西两眼，干脆地伸手收了。危向他平静地告别后转身离开。随即又人来将他做过的位置收拾复原。

王鳐抛了抛那张卡片。灯光下，卡片的边缘泛着金属质感的白光。

他笑了。虽说有些奇怪，他现在觉得，妖阁阁主苍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很喜欢。

疯狗曹菂在紧要关头是有点用的，但他的主要技能不在此处。作为无根蓬，他能将自己的神识分散开来植入草胎木质的人偶，让它们各自去学习他自己懒得学习的东西。

然后就有了莲医、莲饵、莲参、莲厮、莲武。

现在藏在地毯下偷听的是只有巴掌大的莲参。危离开后，它也立即在地毯之下高速爬行，企图从另一个门无声无息地开溜。

然后在门口被绕到此处的危狠狠踩了一脚，“骨碌”一声弹了出来。

这身材比例失调至极的木头桩子火柴人被踩懵了，飞出来对上危那双冷漠的眼睛，瞬间慌得一批，屁股上炸开一朵菊花似的小翅膀就要逃命。

墙角里斜窜出来一根骨刺，把它扎了个对穿。小木头翅膀垂死挣扎地扇了扇，翘了。

莲参的残尸中传来曹菂的咆哮：

“啊啊啊老板你丧尽天良丧心病狂！！妈妈的修回来很烦的你知道吗？！”

“如果有下次，我会刺准了，连你的神识一块废了。”危皱了皱眉面色不善。

曹菂问候着涅神氏的祖宗十八代，直到苍危无视着他越走越远了，才扯起嗓子嚎叫道：“喂诶，你和小爱谈的那叫个什么鬼？你们是要打起来吗？”

危脚步一顿。

“也十年没见了，你先下个跪认个错哄哄骗骗一顿不就没事了吗！”

危深深地吸了口气，抛下一句冷淡的话：

“他不是爱。”

“啊？！”曹菂的声音还在通过莲参响着：“什么叫他不是小爱？！卧槽你别走啊！你帮我把小参捡回来啊你个王八蛋！！”

然而危还是走远了。

直到到达一个没有任何人会听见他说话的地方，他才以轻得多的声音，冷静地重复道：

“他不是爱。”

那双眼中，暗金翻涌。

王鳐发现电梯的四壁都是镜子，然后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的新形象。

收拾妥帖了，镜中的青年人看着居然还不错。体面的衣服让他从枯槁变为清瘦修长，发色和肤色的浅淡则让他看着像个中外混血。

可能是因为东方人的面孔和略嫌宽大的衣服，他看上去年纪很小，似乎二十岁都不到。

他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理由怀疑危对自己图谋不轨。

“等等。”一个发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的手附上镜中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他喃喃地说，并且往镜子凑。

这时，电梯门开了。

他飞快地离开镜子，微低着头走出电梯。同时，几个光鲜亮丽的人走进来，与他擦肩而过。

余光里的一暼，他觉得其中一个黑色礼服披肩发的女人有些眼熟。

但也就是一瞬间，他根本没有想要回头，更别说追上去了。

电梯门合上时，他还在想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