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漏船(2/2)
“过了这条街就是城门了吗?”梅里莎问。
“是的。”司机说,“但前面都是军队在驻守,不让走了,瀛岛的飞机还老是轰炸,没个安生。就算是江面上也一样,几天前说是没有瀛岛海军,现在可就说不准了,指不定瀛岛的海军就在不远处守着,你们要是打算从江面上逃跑,可要好好打算。”
“这样啊······”梅里莎皱起了眉头。
司机收下了车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梅里莎看着眼前的街道,开始思索,小破拉着她的衣角安静的站在那里,顾念和妈妈相互扶持着站在旁边,康子安安静静的守着行李。
“城······真的守不住吗?”顾念的妈妈轻轻地问。
“难说,”梅里莎说,“蒋氏中府······反正是已经放弃了。”
“啊?”顾念大吃一惊,他妈妈和康子也吃惊的看着梅里莎。
“机关都已经空了,行政方面已经完全瘫痪了,只剩下军队了。”梅里莎说。
“但是军队还在,不是吗?”顾念忙说。
“连军队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梅里莎说,“就说是要死在这里,但······他们都死了,老百姓还想活吗?”
顾念和母亲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害怕,顾念妈妈握紧了女儿的手,胆怯的问:“但是,蒋先生不是说,要誓死守卫春城吗?”
“十一月二十号,蒋氏中府就已经宣告要迁都重庆了,你们都忘了?”梅里莎道,“本月七号的时候,宣称誓死守卫春城的蒋委员长就已经离开春城了,留守的这些,都是弃子。”
“军队都成了弃子,以后谁来保护蒋氏中府?”顾念敏锐的问。
“所以最开始,蒋先生确实是打算守卫春城的,但是沪城的溃败让他发现,瀛岛确实不好打,而且他的手下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蒋先生就犹豫了,他开始考虑有什么更合算的、不会太赔本儿的办法来让瀛岛退兵。”梅里莎叹了口气。
“什么办法?”顾念文。
“国际调停,”梅里莎道,“以前,蒋氏中府就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有用吗?”顾念的妈妈问。
“有用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梅里莎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顾念道,“这些都是你猜的,不是吗?现在春城的消息都断绝了。”
“见的多了,就能猜到三五分了,”道:“我在军队的时候,也观察过蒋氏中府的各位将领,凭良心讲,打仗的时候他们大部分确实都不惧死亡,但是,不惧死亡是一回事儿,没头没脑什么都不知道的面对敌人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谁都不是傻子,蒋漱岩做了死守的决心,却因为没有底气而没有进行完全的准备,所有的战前统筹都是丢三落四的,军人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死守?”
“不会死守?”顾念恐惧的问。
“我不知道,”梅里莎道,“但是,蒋氏中府硬气的军人······也就那么几个了,守城的······大部分我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那个硬气的······今天早上紫金山大火,也不知道他还活着么。”
顾念看着沉思的梅里莎,鼓起勇气问:“我们······要怎么逃跑?”
“先出城,去各个码头看看,”梅里莎思索着说,“找找哪里还有船,肯定还有船被藏在哪里。”
梅里莎带着四个人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反其道,向着城内走去,寻了一条人口稠密的小巷子,就向里面走了过去。
“梅里莎,我们不是要出城吗?这是要去哪里?”顾念问。
“先找地方吃饭,”梅里莎说,“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先吃饭,有力气才能逃跑。”
“现在赶时间,不是吗?”顾念说,“瀛岛还在轰炸,难道还有饭馆开门?”
“开门的饭馆是不会有了,”梅里莎道,“但是,能吃饭的地方还是有的。”
“梅里莎······是想拜码头吗?”顾念的妈妈问。
“阿姨知道拜码头?”梅里莎笑了。
“以前在顾念父亲在的时候,纱厂工会势力大,很多人员来访都要拜访工会才能开展工作。”顾念的妈妈说。
“是的,”梅里莎说,“在上海的时候,黄浦江码头有很多小帮派,专门依靠黄浦江吃饭,想来长江也是一样,在这种靠近城门的地方,应该会有他们的据点。”
“能找到吗?”顾念的妈妈担心的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梅里莎道,“他们那种人,不就是认钱吗?”
十二月的午后,天气并不是很好,再加上长期轰炸后的硝烟,空气里都充满了火药的味道,带着眼前弥漫的灰土,让跟在梅里莎身后的几人很有些忐忑。
梅里莎镇定的走在这条灰突突的街道上,余光扫视着周围的房门,与别处不同,这里的房门大多都是开着的,人也都集中在房檐下,有赌钱的,有喝茶的,有三五成群聊天的,偶尔有匆匆行人,也都是带着满满的篮子或者鼓鼓的大袋子,仿佛别处居住着人家的街道别无二致。
但现在是战时。
如此悠闲的街道,未免太过不合时宜了些。
梅里莎看得出来,这些人都不是在刻意摆场面,那是真的悠闲和有恃无恐,在瀛岛大军压境的时候,这样的有恃无恐,就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某些东西了。
梅里莎昨天为了侦查整座城的情况,骑着自行车跑遍了整座城,一直跑到了凌晨都未停歇,除了在伊甸园修整,几乎都在路上,这条街的与众不同,当时就让梅里莎留意到了,这次一来到城北,她就直奔这里来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走到了三个正在打牌的人力车夫面前,对他们每人递上了一块银元:“你好,我想吃顿饭,顺便拜个码头。”
人力车夫楞了一下,接过了银元:“有什么事吗?”
“找船。”梅里莎说,“我们想离开春城。”
“没船。”人力车夫说。
“我有钱,”梅里莎说,“送我们去拜码头,能不能过江是我们的事,到了门口,我给五百现大洋。”
三个人力车夫直接站了起来,不知是谁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声音响的出奇,带头的那个拉起了车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