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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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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任,太皇太后早已肆无忌惮,寿诞当日,她坐在凤椅之上,闭眸听着高公公报着礼单。

“玉如意一对。”

太皇太后突然睁开眼。“什么玉如意?孤八十大寿,好意思只送一对玉如意?把此人记下,之后让陛下治他的罪。”话落,她又闭起眼,头似小鸡啄米,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

忽然,太皇太后又睁开眼,犹如惊梦跳了起来。“不对呀!这星月宫怎么会送礼?陛下没把人赶走?”

高公公谄媚地笑着道:“陛下说了,太皇太后喜日,不得做秽气事。”

太皇太后一听怒了,凤杖拄地,厉声道:“他是没把孤放眼里!”

高公公连忙下跪,打着寒颤道:“太皇太后息怒,陛下应该有他自个儿的打算。”

“什么打算?他能成什么事?!别以为孤是老糊涂,孤心里明白着呢!快,快去把郑淑妃叫来!”

高公公听命,立马就去了,谁想走到门处时郑淑妃已经在门前候着了,她穿得格外端庄,手里捧着画卷,等候多时。

太皇太后一抬眼正好瞧见她,便抬手命她进来。

郑淑妃早上已经行过大礼,眼下见到太皇太后她又是三跪九叩,道:“愿太皇太后鸿福齐天,寿比南山。”

“好了,另净说这些漂亮话。孤问你,你可有把星月宫的妖女赶走?”

郑淑妃直言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妾将您的吩咐去星月宫,没想其口气狂妄,称星月宫不在后宫之列,故不受妾管制。”

她有意挑了这么个时辰,借刀杀人。

太皇太后一听嘴都气歪了,脸上皱纹道道深,僵硬得如同刀刻。

“此等妖女敢出狂言!孤命长,哪种妖孽没见过,孤一见她就知道是个祸害不除不行,只是没想到陛下如此昏庸,竟然被此妖迷得团团转,真是气煞我也!”

太皇太后边说边凤杖点地,咚咚咚的犹如鼓擂。

郑淑妃有些害怕,但一想自己失了宠,还有侄儿的事,干脆横下心,咬紧牙,豁出去了。

“太皇太后说得有理,只是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喜日,你莫要动气才是。妾备了一件礼,想给太皇太后过目,太皇太后定会喜欢。”

说罢,郑淑妃将画卷呈给高公公。高公公连忙命小太监展开于太皇太后面前面。

原以为此画是花鸟,专给太皇太后赏玩之用,没想到竟然是幅狰狞的地狱图,七个鬼夜叉丑陋无比,正坐中间的妖邪蓝肤绿眼,三头六臂,且每只手里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高公公大惊失色,忙呼:“你好大的胆,竟然胆给太皇太后看这等画作!”

郑淑妃磕头道:“请太皇太后细看,这画中妖鬼是不是与那七仙图一样?”

太皇太后闻言眯起眼,而后摆下手让小太监们把画移近。

郑淑妃又道:“这地狱罗刹图是流清先生所画,原来七仙图与地狱罗刹图是一对,敬王偶得七仙图便将其雕成玉像奉给陛下,是想尽孝心,而这流落在外的地狱罗刹图却是无人知晓。太皇太后,您瞧瞧,仙与鬼是同一人,敬王与陛下只见其一未见其二,全都被诓骗了,而作此画的流清先生极为可恶,他以妖女为样,不知与谁串通只给敬王七仙图,却不说流落在外的地狱罗刹图,不知是何居心!”

郑淑妃义正词严,理直气壮。

太皇太后细细看完这幅地狱罗刹图后嘴角一扣,道:“你居于深宫从何得知这么多消息?”

郑淑妃心头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臣妾……臣妾是……”

她答不上来,越说越慌张。

太皇太后翻她个白眼,低声说:“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还要孤出马。罢了,先把此画收拾起来,到宴上再说。”

话落,太皇太后手拄凤杖起身,她另一只手微抬,郑淑妃立马扶上,卑躬屈膝,毫无尊严可言。

太皇太后一边走一边说:“你莫当孤是老糊涂,祸水是如何引来的,你清楚,敬王更清楚。”

郑淑妃低头,渐渐啜泣起来。“臣妾不敢骗太皇太后,但敬王确实被骗了。”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他的事孤不管也管不了。如今孤只知道宫中有妖孽,若是此妖不除,孤的孙儿、当今圣上定会被其害死!待会儿开筵,你等着看吧!”

郑淑妃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燕帝在紫宸殿设百寿宴,为给太皇太后祝寿。宴上珍馐百味,美酒如山,柱上悬以夜明珠为灯,中间置有火焰山,极为奢靡。

太皇太后到席,文武百官纷纷跪地拜首,齐声道:“祝太皇太后寿与天齐,福泽延绵!”

太皇太后喜不自胜,由燕帝扶着入座。

礼毕,太皇太后与燕帝笑着说:“陛下费心,今日孤极为满意。”

燕帝回敬道:“皇祖母高兴,朕也高兴。”

太皇太后满意颔首。“嗯,好。”说着,她目光溜了一圈。“咦,怎么没见到星月宫里的?”

燕帝尴尬,说:“太皇太后不喜,朕也就不再安排。”

“哪有不喜,来来来,让她一同吃寿酒。”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的,让燕帝误以为她心情好,有心不与仙姑再斗,于是就命人请仙姑来给太皇太后拜寿。

不一会儿,人就来了。今日是太皇太后大寿,鹫儿一改往日清素装扮,特意着了身红袍,头戴金莲花,艳得如团火。

“仙瑶祝太皇太后寿与天齐,福泽延绵。”

鹫儿恭敬施礼,举止温和。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赐座,而后故作亲昵地抓住鹫儿的手,笑着道:“你就坐孤边上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再说她也逃不了。

鹫儿干脆坦然坐下,美目往下边一扫,忽然她看到某个人,与她一样,目光炽热地烧了过来。

差丁点儿,鹫儿翻了茶碗,她忙把手一收,捏紧茶碗,而后端正坐姿,敛住失态且惊慌的神色。

“仙姑,怎么了?”

太皇太后看出来了,连细微的不自在都逃不过去。

鹫儿神定气闲,略微低头,道:“刚刚没能握稳,差点翻了茶。”

“哦,孤还以为你在看什么人呢。”说着,太皇太后拔长脖子,两只精矍的眼睛在底下众臣中挑挑捡捡。

鹫儿按捺不住又往那处看去。

没想他真的来了。

石宝紧张地收紧拳头,身板挺得更加直了。他知道她看见他、认出他了,但怕她不再看来,故意要引她注意。

他是为她而来,因为她想看龙,所以他也要来看龙。

她成功了,而他为了能触及到她,以无尽的血换来这个位置,这个离得很远且不显眼的位置。

她没看过来,石宝有些着急,他忽然站身,就在这时,天幕中腾起几弯扭火蛇,窜到高处炸出火树银花,星星点点竟然连成一个“寿”字。众人惊叹,纷纷拍手叫好。

石宝却无心看着奇景,他转过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他就懂了。

石宝离席,边上有人拉住他。“你要去哪儿?瞧,这可是难得看见的。”

“尿急。”

石宝挪开抓住他的手,匆匆地走了。这么多人,谁会在意他去了哪儿?只是他不知道要在哪里等她,也不知她会不会来。

石宝等在廊下,忐忑不安,或许是他没准备好,亦许是她没准备好,总之今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石宝等不到人打算走了,蓦然回首,看见一点艳红,如同火,不,比火更妖娆。

“小妹。”

石宝目光怔怔,不由自主轻唤,忽然天又亮了,纷纷洋洋的星火犹如雪,衬着她的脸庞格外纯净。

鹫儿皱起眉,只道:“你不该来这儿。”

石宝心弦微颤,他以为会听到她亲昵感动地唤一声:“宝哥哥。”未曾想是如此冰冷的一句话。

石宝口拙起来,手心不断地冒着汗,他便不断地以手蹭擦玄色金章纹武袍。

“你说你想看龙,我也想看,所以我来了。”

他的口气听来随意,就像当年她说“要看大鱼”时那样。所有艰辛都藏在这句话里,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会让她知道。

鹫儿眼波微漾,温柔流泻不尽,一并将那花火、星子收入其中。她飞扑到他怀里,像个爱哭的娃儿,带着鼻音,颤着声,唤着:“宝哥哥……”

石宝一愣,心被撞了,缓过神后,方才知道没在做梦,他找到小妹了。

“为何你要来这里?为什么,你不该来……”

鹫儿乱了分寸,在他怀中无理取闹。听不到他说话,她又害怕起来,失态地把他往门处赶。

“这里很危险,你不能卷进来,宝哥哥,你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吗?我们说好的……”

“我知道,可是我放不下。我怕你过得不好,怕他对你不好。”

鹫儿嗯啊,不知怎么回他。有段日子她是过得不好,因为她只记得宝哥哥,不记得林暹,痛苦地浸在回忆里;之后,她记起林暹了,他却对她不好,时常打得她遍体鳞伤,让她无颜见人,然而这些事,她不能与他说。

石宝看出她的辛苦,轻轻地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他的手掌粗如沙砾,手背上道道伤痕。他的脸也被风沙侵袭得粗糙了,略微黝黑,惟有不变的是那双琥珀金的瞳,瞳中永远有她的影子。

“宝哥哥……”

他真叫她为难,她已经把最纯真的小妹留给他了,可是他偏偏要来找,偏偏要看到如此不堪的鹫儿。

鹫儿放开他的手,不想留恋于他了。

“你快些走吧,最好离开京都。”

石宝也为难,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不了,如今我是二皇子的亲侍,他十分器重我。”

二皇子?鹫儿心弦一颤,没想到他成了二皇子的部下。京都这个看不见的漩涡已经把他卷了进去。

鹫儿更加说不得了,她正在做见不得光的事,二皇子迟早会被拿下的。

石宝见她垂眸,一副阴郁模样,忙说:“如果你与我一起回去,我便辞了官,如何?”

他目光熠熠,等着她点头。

鹫儿不由后退,她好不容易有今时今日,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摇了摇头,不肯答应。

“我是银青光禄大夫,连圣上都对我言听计从,我费尽心计就为爬得高,我不想……不想回去。”

石宝还想再劝,换了个说辞:“伴君如伴虎,若哪一天他怀疑你了,你怎么办?”

“到那时再说。我得走了,我要坐回太皇太后身边,我得走了。”

鹫儿语无伦次,落荒而逃。石宝想追却又不敢。

远处,烟花已散尽,在夜幕上留下烟灰色的痕,就犹如黄梁美梦,醒后皆是落败与难堪。

石宝失魂落魄地走了,拐过游廊之时未能看到潜在暗中的一抹影。

赵洵正立那处,直勾勾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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