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2/2）

杨意看到易旬先脱掉了上衣，露出精悍又修长的身躯。从他的背面望去，他的上身呈标准的倒三角，宽肩窄腰，肌肉不多不少，有力量，却也线条优美。

双肩之下，蝴蝶骨一张一弛，在夜色下显得极度诱惑。

再往下，顺着脊椎下滑，到达是腰窝的位置，有两个凹下去的地方，一半外露，一半藏在了裤子里，诱人得不可思议。

这样一具有力量的身躯，若能征服，感觉是不是很好？

杨意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已经攀住易旬的肩，把他压在身下。他深深地看着易旬，最后吻上了他的唇。或者说不能说吻，是咬。他吻得太过用力，似乎想把易旬拆吞入腹。

纠缠，交叠，无休无止。他压抑了太久，似乎想要这般做到天荒地老才罢休。

但冷不丁抬头，他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浑身皮肤皲裂，血色蛛网般的纹路纵横交错。

——他，果然是一个怪物，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竟有最不堪的欲/望。

杨意猛地惊醒，浑身已被汗水浸湿。

他点亮烛火，走至镜子跟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跟梦境里一样丑陋。

现在不止是左脸，他整个脸、乃至浑身都是血色的蛛网。

易旬所处的阴谋，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还要难以处理，需要耗费过长的时间。他这副形态，恐怕确实瞒不住多久了。

原本他是想无所谓的。他来人间，做完他想要帮易旬做的事，易旬依然恨自己，那反倒再好也不过。那样，他才放心，才能无牵无挂，甘愿彻底死去，消失在天地之间。

可是今次，易旬竟然说……原来他也喜欢自己。情爱层面的那种喜欢。

这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杨意感觉像一个在沙漠里等死的旅客，他来这走一遭，见识一场大漠孤烟的壮阔就够了，他从没想过能活下去，他等得望眼欲穿，干渴得滋味让他过于痛苦，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他也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可是易旬现在给了他一口水喝。

甘霖滋味，没有尝过的时候，他甘愿赴死。

但现在他尝过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这种陌生的认知、欲/望、乃至一股独占欲，甚至让他有些恐惧。

——原来，绝望的单恋久了，你给了我一丁点回馈，竟然让我觉得欢喜到恐惧的地步。

“易旬早就该死了，你非要救他，逆天改命，坏的是你自己的命数。你怕不怕，成为妖物乃至魔物，最后落个横死的局面？”

“我不怕。”

杨意想起了他和师父的对话。

可是他现在，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看了一眼镜中面目全非的自己，觉得左手手臂奇痛无比，于是拉起衣袖，这只手比他身体其余部位还要可怕，每寸都是伤口，血水不断地往外冒。

杨意凝出一把冰刀，径直斩断了左手，紧接着，他打开修炼虚境，拿出一块树枝模样的东西，安在了断手的地方。这不知是何种树枝状的植物，渐渐地竟与他的筋脉相连，长成了一体，只是过于丑陋了一些。

最后，杨意把药瓶拿出来，把那种叫“金丹”的药抹遍全身，过了好一会儿，皮肤才恢复如常，连同他的手臂看上去也完好如初。

做完这一切，杨意有些疲累，重新回到床榻上，略作休息。毕竟此下，离天亮还早。

杨意没想到的是，他做的这一切，全都落入了易旬的眼睛。

浣花居是无极阁的分支，为了探查情报，这里的客房全部设有秘密的机关。

正对着杨意床榻的那一面墙，用的是陆香尘妖界的幻术，除非懂妖界幻术，否则不能察觉这屋里墙面的玄机。

在房间里看向这边，看上去、摸上去都是一面墙，但墙后面实际上一条密道，站在密道里，能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易旬今天对杨意说的确实都是肺腑之言，但他讲的这话是很有技巧的，有刻意引导杨意情绪的目的在里面。

易旬也有点惭愧，因为杨意虽然无奈有所隐瞒，但确实不会特意欺骗易旬。但易旬骗了他，耍了心机，还设下这个小套路，是想看看杨意的情况。

今天杨意离开得极为匆忙，易旬猜到是自己的那些话对他起了作用。所以，易旬藏身在这里，是想看能不能看到一些关于杨意隐瞒的秘密。

但易旬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一种场景。

杨意斩断手臂的那一幕，他很熟悉。

因为不久前他才刚看过类似的一幕。

——安宁镇客栈，仙居镜幻境里，易旬看到了百年前的自己和杨意。

幻境里的杨意猜测自己不过是个幻象，斩断了自己的手臂以作试探，由此，他明白自己真的是幻象。他为了救易旬出幻境，怕易旬狠不下心，毫不犹豫自尽。

可见那个幻境里的幻象，也是有想法的。他既然有自己的想法，那也算一条人命。他是杨意脑中的幻想所生，也是杨意本人的一部分。

那个杨意是幻象，如今这个呢？他的手臂为什么可以用一个植被一样的物什安上去？

他最早的手臂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他整个肉身都损毁，是用这些植被伪装的？

他……流了那么多血，他痛不痛？

那一瞬，易旬双目通红，紧紧咬着牙，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阿旬，现在的我是否面目可憎？”

“阿旬，你……会不会怕我？”

事到如今，易旬总算知道他说这些话的原因，总算大概知道……他的恐惧和偶尔露出来的自卑源自何处。换做别人，经历他这般恐怖的情形，恐怕早就疯了。就算不疯，心魔已生，怕也要成一个魔了。

可杨意除了偶尔隐藏不住，露出几分杀意外，竟伪装得和从前一模一样。他小心翼翼让自己仍维持那股仙气。他……是怕自己怕他、看不起他么……

易旬不言，一时蹲坐在地道中，久久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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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下了今年春季的最后一场雨。

杨意举着伞，准时到达浣花居门口。

易旬居然早就到了，此刻正在门口等他。易旬神色有些严肃，背靠着大门站立，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意见了，急忙走到他身边，把伞撑到他的头上，自己的身体倒是淋湿不少。

易旬瞧他一眼，没说话，只抬手，把伞往他的方向推了些。

“我不要紧。”杨意淡淡一笑，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又不由有些担心地问，“怎么看上去有些累？昨晚没睡好？”

易旬摇摇头，反问他：“那你呢，你睡得好吗？”

“嗯。”杨意点头。

易旬唇角勾了勾，笑得有些苦涩。

“阿旬，怎么了？”杨意皱眉。

“没事儿。”易旬召来海棠刀，“走吧。出发。几大仙家门派聚会，在哪儿？”

杨意道：“虚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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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旬：“师兄，你心中有我，有师父，有青穹，有天下的安稳，可就是没有你自己。幸好，我的心里放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