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2)
“慕容珏, 喝药了!”
人未到, 声音先传进来。慕容珏侧首朝门口望去, 一挂帘子被掀开,陈妆茜端着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往内室走。药盅里冒出的白烟袅袅的像是晨间的雾气, 雾气后是陈妆茜白里透红的小脸。
“喂, 你怎么下床了?”陈妆茜看着正坐在案前翻书的慕容珏,用眼神不断的示意他,“回床上躺着去!”
在陈妆茜不可忤逆的眼神命令中, 慕容珏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书本, 回到床头坐下。陈妆茜也端着药过来,把药盅放在了床头。
放好了药,她就开始数落慕容珏:“每次我过来, 你要么在那里看书,要么就跑得没影了, 怎么就不能好好躺着养伤呢?”
慕容珏笑道:“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没事。”
陈妆茜把药盅端起来,双手捧着, 打开盅盖,吹了吹。腾腾冒起的白烟被吹得散开,有蒸气悄然凝结在她的下颌上, 凝出一小片晶莹滑.腻的水迹。她抬眼对着慕容珏, 道:“你受得不是轻伤, 就算外伤痊愈,内里也要养着。太医说了让你多静养,来,喝药。”
想到那天孙文儿的尖刀刺.进慕容珏的后心,陈妆茜仍旧心有余悸。这幅画面在最初的几天总是折磨着她,她睁眼、闭眼、醒着、梦里,都逃脱不了这幅画面的纠.缠。
当时,她怕死了,怕那一刀会要了慕容珏的命。
从他们把慕容珏扶到床榻上开始,她就一直坐在床边,不停的和他说话。手上沾着的他的血也没功夫擦,半凝固在手上,十分难受的触感。那会儿她死死揪着慕容珏的手,喊着让他振作、让他不要闭眼,她把嗓子都喊哑了。
随后郎中和宫里的太医相继而来,陈妆茜亲眼看着府里的家丁们按住慕容珏,让郎中出手把他背后的刀子拔下来。
拔刀的那一下,她看着慕容珏痛苦的样子,那猛烈的疼痛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气。
鲜血喷溅,溅了满被满床,陈妆茜脸上被溅了鲜血,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是妖异的红。
后来郎中和太医们合力把慕容珏从鬼门关拉回来,皆松了口气。
上了年纪的老太医,累的瘫在椅子上,一边拿手巾擦汗,一手赶紧端起水来,颤颤巍巍的喝下去。方才又忙又紧张,早已口干舌燥说不出话。好容易润了喉能说上话,老太医告诉陈妆茜,慕容珏挨得这一刀,若换作别人,回天乏术。偏偏慕容珏的心脏长在身体右边,这才躲过死劫。
陈妆茜大松了一口气,也瘫软在了床头。
如今,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公主府,慕容珏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陈妆茜依旧不许他乱走,非要把他拘在床上躺着。慕容珏无奈,倒也顺着陈妆茜的意思,尽量在房间里待着,让她安心。
他从陈妆茜手里接过药盅,喝起药来。
陈妆茜一瞬不瞬盯着他手里的药,像是在监督他不许浪费一滴似的,眼神濯濯,在昏暗的房间里无端显出一种艳烈。
慕容珏笑道:“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陈妆茜脸色一变,顿时就想到慕容珏不要命的替她挡刀。他不提这茬也就罢了,一提起来,陈妆茜就又气又后怕:“你清楚什么?你为我挡刀的时候,清楚自己是血肉之躯吗?”
慕容珏喝到一半的药盅滞在了他的手中,他说道:“我知道自己的心脏长在右边。”
“那也很危险!”
“我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慕容珏喃喃着,漆黑的双眼在清隽高洁的脸上显得幽深无比。
他将剩余的药汁一口饮尽,缓缓放下药盅,定定说道:“但我不能让你受伤,无论如何也不能,绝对不能……”
又是这样的眼神。
陈妆茜听见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的弹跳的声音,困惑和难以招架的情绪充斥在心间。慕容珏的眼里像是饱含了无限的柔肠和热度,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专注的盯着她,就像是他在这世间能看到的就仅有一个她似的。
他的眼神,太直白,也太柔,柔得无孔不入。
陈妆茜的心房里渐渐的产生了惧意,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拿着空了的药盅离开,可是身子却像是被钉在床板上,动不了一下。只觉得浑身发烫,四肢发软,手心里却冷冷的出了层汗。
她强忍住无法自控的情绪,困惑的望着慕容珏,问他:“慕容珏,你……到底为什么把我看得这么重?我没做什么吧……”
慕容珏微微笑了,因着眼神专注,连唇边的一抹苦涩都似淡化了些。
陈妆茜和他不一样,像她这样生长在幸福家庭的女孩,有父母宠爱,有交心的闺蜜,家里没有争斗,一切都顺风顺水。这样的家庭和环境养出的人,精神富足,眼界开阔,不会被小恩小惠和甜言蜜语动摇内心,却内心里充满了爱,不自觉的就会关怀别人。
她这样的人,看世界都似带着一层像话本子般美好的天真纯.情。
她这样的人,也不会理解,那些从小吃苦受辱、从来没有被爱过的人,偶得一点关怀时,心会是如何的温暖、感动,甚至尝到怦然心动的滋味。
他喉结动了动,问道:“你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陈妆茜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不要听,不要靠近慕容珏的心;你再靠近下去,你就无法抽身了!
“我……”
陈妆茜,你想步上你娘的后尘吗?
“你说。”
陈妆茜,你失心疯了不成?!
慕容珏没给陈妆茜反悔的时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你知道吗?是,你做的事在你看来都是小事,甚至是一个和亲公主理所应当做的。但是对我而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关怀。”
“从来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更不会在意我身患寒症。”
“所有人提起我的生母,都会说那是个下贱的倡优,生了个有不如无的贱种。”
“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明明对我陌生,却专程为我打一床厚棉被。更没有人会忙里忙外的为我找太医,为我熬药,盯着我喝药。”
感受到陈妆茜在他的怀里挣扎,他强硬的钳.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弄.疼了这个娇小人儿。
他的拥抱太紧太炽.热,他的话语太直白而深情,此刻的慕容珏像一个不见底的漩涡,在把她往深处拉,她想要脱离,却又做不到。
陈妆茜惶惶不安的喘息,她不知道漩涡的深处会有什么,她怕,怕的很,可内心深处却又隐.秘的渴.望些什么,那是她无法逃避的渴.望。
“在西燕的二十多年,我所看到的只有灰暗的颜色,每天相伴的除了屈.辱和怨恨,就是总也交替不完的昼夜和总也没有尽头的时间。最心如死灰的时候,连死都提不起兴趣,却又觉得哪怕下一刻就死掉也无所谓。”
“直到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成为我的妻子,我头一次迫切的想要好好活着,好好治病,拿我的全部来对你好,宠着你,呵护你,就像是捧着一团柔弱温暖的光芒那样。”
“别说了,别说了……”陈妆茜使劲摇头,她被慕容珏按在胸口,耳畔尽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应和着他深情的告白,如同汹涌的海水漩涡在拼命拉着她溺下。
“你知道吗?当宣侯说,他要和韩将军借道北国、绕到西燕腹地直接攻打皇城时,我没有丝毫犹豫,便帮他们规划了行军的路线,助他们绕开所有的斥候侦查,使得他们如天降般抵达西燕皇城之外。”
“我知道自己做了叛国的事,可心里却没有任何罪恶感,只是想着帮到了宣侯和圣上,我便能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和你在一起,你也会为大靖胜利而开心。而当孙文儿的刀即将刺中你时,我什么也没想,只知道不能让你受伤。我想活着的,可若是在你的命和我的命当中选一个,我只想选你。”
“你看,我无药可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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