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2）
胡夫人道：“孤栖。”她叫了这一声，东室门外门内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沈段陵。</p>
沈段陵应了一声，平静地道：“家中护卫二百，铁骑营将前后围堵，约有千人，柏山卫之后是追兵，也有千人。”</p>
胡夫人闭上眼，涩声：“你走吧。”</p>
沈应离苦涩地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看胡夫人，眼中一片赤红，浑身血液翻涌，一阵又一阵地横冲直撞，冲到他眼里去，害得他要看不清眼前人了。</p>
胡夫人自始至终从未看过他一眼。</p>
沈段陵垂眸，笑得十分儒雅，轻声道：“母亲……”</p>
胡夫人昂起头，声音哽咽：“好……好！你自己做主！”言罢，她大步迈出了东室，身后数百护卫鱼贯而出。沈应容大声唤着母亲，没有得到回应。</p>
一时，东室就剩了三人。</p>
天黑了，沈墙外燃起了火，火光亮如青天白日，势要吞噬整个沈府。沈府外响起了狮吼般的声音，震耳欲聋：“沈氏乱党，侍奉二主，心怀不轨！沈却已自裁谢罪，余下之人还不速速认罪！”</p>
沈应离听到沈却名字，再也忍受不了，他跨步就向外冲，被沈段陵一臂拦了下来。沈应离推搡着沈段陵，他像发了疯的野狗，失去了理智：“大哥，你快走吧，暗道已通，我去会会那群贼子！”</p>
沈段陵一臂横去，将他拦了个翻，沈应离嘴上硬气，腿脚其实也发麻，被他一拦便倒在地，两腿发抖，站不起身。他已经泄了气，他没有奢想要活，于情于理都该是沈段陵走，他只想要手刃门外乱贼。</p>
沈应离昂着头，带着抽泣大声喊着，求道：“大哥，求求你了，快走吧！求求你了！”</p>
沈段陵缓缓单膝跪地，他扣住沈应离衣领，将他拉向自己：“站起来，沈家没有孬种。”</p>
沈应离站不起来，他眼泪开始向外淌，沈应容也在一旁放声哭着，他边哭边上来使力拉开二人：“大哥，二哥，你们快走一个，再晚就走不了了！”</p>
沈应离抹了把脸：“大哥，你不走我便不走！莫要赶我走！”他又想到什么，握住沈段陵的手腕，力道大得可怕，将沈段陵掐得皱起眉头。沈应离道：“我胜了外邦剑圣，同大哥要了一允，还从未用过。那我便现在用，我求大哥速速离开，沈家定不会因此陨落，外面的人才是乱臣贼子，我沈家一世英名，绝不会断送在此！”</p>
沈段陵同他对视片刻，闭眼，忽然笑了：“好。”</p>
沈应离也跟着笑了，他松开沈段陵的腕子，正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后脑传来一阵钝痛，他闷哼一声，回过头，沈应容不知何时跑进屋拿了一方石砚，狠狠地砸了他一下。</p>
沈应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笑：“二哥，你别怨我啊。”</p>
沈应离痛的厉害，他却不愿闭眼，沈段陵手中握着无鬼，已经背过身去。他面前是火海，身后是沈家，他没有回头：“我乃沈家长子，沈氏孤栖，此生誓与沈家共进退。”</p>
沈应离心中骂了一声，他想伸手拉住沈段陵衣摆，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p>
满城的乌云压顶，赐他近二十年来的一场空欢喜，他沉醉时晴空万里，朝来暮去，风调雨顺，星河倒泄。他清醒后电闪雷鸣，火光冲天，暴雨如注，横尸遍野。</p>
沈段陵说：“跑，不要回头。”</p>
沈应离好像置身云端，他全身无力，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扎进了肉里，他舍不得松开。他却始终能看见一道光，那光忽远忽近，终于离他越来越远。</p>
他是向光而生的，他不愿就这样逆光行走，哪怕他翻身就跌个粉身碎骨。</p>
沈应离猛然睁开眼，他此时正在一辆马车上，车厢中放着几个大箱子，他正可怜地挤在夹缝中，好像是被硬塞进去的一般。</p>
沈应离被沈应容砸得厉害，一睁眼什么也看不清，手心里都是温血，他来不及止血，抬手捂着后脑，眯眼向后看了看。车夫正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这张脸他并不认识。</p>
车夫听到动静便回过头来，看到沈应离醒了，爽朗地笑了：“公子醒啦！咱们这儿正一路向南，公子坐稳喽！”</p>
沈应离强撑着爬起来，无力地道：“停下来。”</p>
车夫晃了晃酒，看了他一眼：“公子，都城出了大事，可莫要走回头路啊！”说完，后面没了动静，车夫又笑哈哈地喝了一口酒，探头看向身后，车厢中却已无人影。</p>
沈应离不要命，他一路运功疾驰，血冲破了他鼻腔，冲破他了喉咙，落在他身上，落成一条血河。雨冲刷不了这抹碍眼的猩红，雷声没不过他刺耳的哭声。</p>
他翻过那没翻过的山，越过没越过的河，为了他看到的那道光，走到山穷水尽，走到道尽途穷，走到他再也走不动。</p>
沈应离满身都是血，他没了力气，面前是一道陌生的府门，他跪在地，用力拍那道门，扯着嗓子道：“许大人！救救我大哥！救救我母亲！救救应容！许大人！救救我……”</p>
沈应离眼前血红一片，他拍着那道门，拍得手心伤口裂开再裂开，还是无人应他。</p>
他没有就此罢休，换了一条路，跪了两条街，可每道门都长成一副刻薄的模样，将他与这雨一同拒之在外。</p>
他的春至呢？他的如约呢？</p>
还给他啊！</p>
沈应离还有力气笑，他跪在地上向前挪，喊破喉咙，让声音响彻在这场雨中：“我沈家绝无二心！我沈家，绝无二心！”</p>
他就这样向沈府挪，雨越下越大，像要溺死他一般。雷声漫天炸开，将他仅余的声音也吞噬盖过了。前路过下了两道影，剥开眼前层层血雾，沈应离看到，有人回应了他的呼喊。</p>
沈应离伸出手够向前方，用尽全力抬起头，这才看见陶息坐在马上，他着了一身赭色衣服，被雨冲成了更深更深的红，与这夜色混为一体。</p>
沈应离抱住马腿，吐了一口血，被这场雨冻得瑟瑟发抖：“救救我大哥……救救我沈家……”</p>
陶息面容模糊在雨中，但似乎在笑，他没有下马，身后响起一众马蹄声，李褚凯旋而归，提马上前一步，手里扔下三颗头颅，高声道：“沈氏乱党尽已清除！”</p>
而后响起一片呼声，在庆贺这场博弈的胜利。</p>
沈应离不敢去看，陶息这时下了马，他笑了一声，扳过沈应离的头来，将他摁在那三颗头颅前，放声哈哈笑道：“清除？这儿不是还有一个吗！”</p>
沈应离的脸贴着沈应容的脸，雨水呛进他嗓子里，他却流不出泪，使不出劲来。陶息的声音自上传来：“二公子，流云乡的旧账我来替沈家翻。你现在有多么恨，我便有多么恨！沈家好大的官威啊，我母亲追了一路沈大人的马车，抱着我递给沈大人。”他叹了一口气，揪住沈应离的头发，将他拖了两丈远：“而你沈家，将我母亲活活碾死在我眼前！活活碾死！又将我扔回那一片火海！沈段陵！他与我同岁吧！他在车上，在那雍容的夫人怀里，定在笑话我呢！”</p>
“沈家真是兄弟情深啊，沈段陵竟未与你生隙。可惜啊，可惜啊！”</p>
沈应离的血流尽了，他眼睛慢慢失了光泽，全身都已不听他的使唤。他被陶息拽了起来，一剑刺进了心口，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他听到陶息凑到他耳边，极尽温柔地说：“这把剑，就是撰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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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第三段回忆杀，引天雷眉头一皱，事情没有这么简单！</p>
明天不更你们会打我吗！</p>
下章回主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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