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剥丝抽茧（2/2）
子书江远闻听此言，不由一怔。随即，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在袁天罡的注视下，兀自来到窗前，目光悠远的看着窗外。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然惊涛澎湃。袁先生说得对，事到如今，若是再像往昔那般一味隐瞒，恐再难以成行。唯有刻意逃避不去遇面，方是唯一之计。
“若是豫章不能再瞒她。”他转过身来，神情决绝的看着袁天罡说道，“那就让子书江远来躲她吧。”
袁天罡静默的看着子书江远，心中却已五味杂陈。本是鸾凤和鸣的天界爱侣，缘何却要历经如此重重波折？情劫，情动而生，结缘而聚，遇劫而散。此刻，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了强烈的酸楚。因子书江远与灿姬，也为了他与那失散多年、生死不明的爱妻秦陌儿。
人海相逢，过眼烟云。堪破情关，如梦自醒......
莫倦寻春去，都无百日游。更堪正月过，已是一分休。泉暖声才出，云寒势未收。晚来重作雪，翻为杏花愁。
正月晦日，长安城甚是热闹。在武德皇帝李渊的谕旨颁诏下，从王公贵族到市井平民人人喜气洋洋，兹以庆贺。
城南曲池，御船过江，李渊身着黄色龙纹常服，在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及诸位文武百官的陪同下泛舟赏春。笙歌美酒，管乐丝竹，道不尽的雅致。面对大好春光、山河美景、太平盛世，李渊不禁龙心大悦。兴致所起，命众人以春光为题，纷纷以诗作赋，直抒胸臆，获胜者得其佳许与赏赐。
然而此刻琅玕院内却与别地不同。因佳节之故，子书江远前日便令大部分家丁离府，回家团聚。只余下众护卫、丫鬟念儿等为数不多的人留府听命，故此偌大的院子显得甚是空旷。
帝休室门窗紧闭，子书江远独坐案几后面，随着细白修长的手指在古琴琴弦上缓缓拨动，梦中豫章为款冬倾情弹奏的曲子再度回响耳畔。此刻他衣冠胜雪，眸似辰星，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黛色的丝带束起，一半散于脑后，一半束缚头顶，飘然欲仙。非似平日装束，却好像那朦胧中前世豫章的模样。
随着这仙乐飘飘，前世的种种情景再次在眼前拂过。虽是浮光掠影，却令人更加心痛。自那日在竹里馆得袁先生相助赐药，灿姬于次日便完全苏醒了过来。他得知此事，差人将灿姬送回郇国公府休养。数日以来，他虽貌似狠心不去理会，实则心中却早已惴惴不安，如坐针毡。恨不能生出翅膀，即刻前去一探究竟。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他在这般纠结往复的心绪中苦苦捱过漫漫黑夜，只为了等候一个不曾开花的结果。
子书江远兀自想着，心绪不觉烦乱了起来，拨弦的力度也不由自己的增加了许多。随着一声断裂，古琴声戛然而止，他正凝眉思忖。突然帝休室的门被人推开，在他讶异的注视下，辰灵神色匆匆的出现在门口。
“公子，秦王来了。”辰灵禀报道。
子书江远听辰灵如此说，慌忙起身欲出门迎接。还未行得几步，李世民便朗声大笑的走了进来。
“秦王。”子书江远抱拳施礼，恭顺说道。
“江远贤弟无需多礼。”李世民微笑说道，“今日乃是正月晦，本王不见贤弟前来游春，又挂念你的伤势，故此前来探望，唯愿未能打扰到贤弟的清雅。”
“秦王言笑了。”子书江远轻笑道，“秦王前来，江远求之不得，何处还能提及清雅？念儿，奉茶！”
在子书江远的引领下，二人来到案几前坐下。须臾，念儿将茶具奉上，给二人面前的茶杯依次续茶。
李世民方才在辰灵的引领下已在琅玕院内游了一周，只见院中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四时之景各有不同。如今再看这帝休室中的陈设布置却又极其简朴，除了一桌、二椅、一几、一榻、一画缸外，余下的便是几橱书籍与那摆放在案几上的一张古琴了。心知果然雅如其人，端的古朴别致。
“江远贤弟果然好雅致！”李世民边品茗，边环顾四周道，“这琅玕院果真与他处不同。”
“秦王有所不知。”念儿听李世民如此夸赞，忍不住插嘴说道，“这琅玕院乃由我家公子设计，比及那些平庸之物自然不同。至于这帝休室，公子常道自己乃是方外之人，平日用不到那些俗物，故此便也就去繁就简了。”
“念儿不得无礼。”子书江远轻斥道，“秦王若是喜欢，日后常来便是。”
“本王多谢公子相邀。”李世民顽皮笑道，“回头我便差人在王府内打通地道，你我也可每日在此相见。”
说到此处，子书江远和李世民不由相视而笑，说不尽的畅然。
“贤弟之前无故受责，本王心中万分难过，不知如今可否好些了？”李世民提及此事，不免唏嘘。
“秦王勿要如此伤感。江远本是习武之人，区区小伤，不必挂怀。”子书江远感动的说道。
“江远贤弟当真是大丈夫也。”李世民赞叹道，“本王现已查明，之前的皇城谜案乃是异族部落与我朝官员勾结所致，意在颠覆我大唐江山，不知贤弟对此有何见解？”
子书江远听李世民如是说，不免想起袁天罡之前有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推测，如今此二者刚刚吻合，看来其中又是少不得一场风云。
李世民见他低头不语，误以为其还在因为之前的事而心存芥蒂。猛地站起身，一揖到地。
“本王晓得贤弟心中委屈，唯愿能看在这片赤诚再次相助。”
子书江远知晓李世民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伸手扶起了他，急急说道。
“秦王这是何意？正所谓将士随明主而终，江远即便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只是此事关系到皇上，还请秦王近日在皇宫四周多作防守，谨慎行事才是。”
李世民看着子书江远，连连颔首。目光中既有感慨，亦有感激。
流星飞寒冰，宝剑落春雪。长驱入虎穴，驰捷报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