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七】钱越的故事(1/2)
【番外之七】钱越的故事
四岁那年, 钱越被妈妈留在了儿童医院的候诊大厅里。
妈妈说要去给他买巧克力,让他乖乖站在大厅的角落里等。钱越等到累得站不住了, 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缩成小小的一团。他充满期待地望着人来人往的大厅, 却始终不见妈妈的身影。
问询台的护士发现了他,问他大人去哪了。那时的钱越说不出话, 只好指向门外。护士通知了上级主管,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半个医院的工作人员都帮着他找妈妈。然而就如其他把孩子遗弃在医院里的家长一样, 他的妈妈早已不见踪影。
护士从钱越的口袋里翻出一封短信, 上面写了孩子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并说明钱越是个天生失语的孩子。
儿科的大夫给钱越做了详细的检查, 发现他的声带上有一个息肉瘤, 确诊是由此导致的失语。儿科的医护人员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捐钱给他做了手术, 三个星期后, 钱越终于说出了自出生以来的第一句话——“谢谢叔叔阿姨。”
他的发音很含混, 但即便是这样也让大家湿了眼眶。送他去福利院那天,护士们争着给他换上自己买的衣服, 玩具零食塞了满满一大包。
那个包,比瘦小的钱越还重。
福利院有很多孩子,绝大多数都有智力或者健康问题。在院长办公室里, 钱越听到他们说, 自己可能很快就会被领养。那时的钱越尚不理解“领养”的含义, 但他看着那些只会和自己手指头玩或者没有老师的帮助就会尿裤子的孩子,心里明白,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被安老师领进宿舍,分配到属于自己的小床和被褥。房间里有八张小床,其中四张是空着的。安老师帮他整理好床铺,给他的个人用品贴上名字,告诉他和小朋友好好相处,有需要,找老师。
同屋的其他三个孩子都姓安,后来钱越发现,福利院有很多小朋友都叫安什么之类的名字。他们在尚未得到属于自己的名字时便被遗弃了,由福利院起的名字,全都姓安。安老师便是这样的孩子,他在福利院长大,大学毕业后又回来,帮助那些和自己有相同经历的孤儿。
钱越不爱说话,但他很勤快。每天早晨不用老师叫便起床,帮同屋两个有智力缺陷的孩子洗漱穿衣,收拾他们的小床。小小年纪却很早熟,这是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普遍的特质。
另一个叫安鑫的孩子比他大三岁,智力没问题。可安鑫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疯跑疯玩,他的心脏很脆弱,只是爬两层楼梯便会气喘吁吁。
钱越很快便和安鑫混熟了。安鑫是个聪明的孩子,才上一年级便认识上千个字,每天晚上他都会捧着故事书给钱越念。那是钱越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光,和安鑫依偎在一张小床上,听他给自己讲那些天马行空的童话故事。
钱越九岁那年,安鑫的情况变得很糟糕。他不时出入医院,每一次离开的时间都比之前久。终于有一天,安老师在钱越上课时把他叫出课堂,带他坐进一辆座椅吱嘎作响的轿车,让司机开往医院。
安鑫已经说不出话了,看到钱越进屋,他只能勾勾氧气面罩下的嘴角。钱越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拿过床头的《小王子》,对安鑫说:“别害怕,有我陪着你。”
站在一旁的安老师侧过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滴。
在钱越给安鑫读到《小王子》中的那句“我会住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面,在某一颗星星上微笑着,每当夜晚你仰望星空就会像是看到所有的星星都在微笑一般”时,监护仪上的心跳拉成一条直线。
医生们冲进来抢救,半个小时后,他们宣布了死亡时间。
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下,钱越没有哭出声,只有单薄的肩膀在安老师的怀抱里止不住的颤抖。
“安老师,我将来,可以当医生么?”回去的路上,钱越小声问。
“当然可以,只要你用功读书,一定可以考上医学院。”
安老师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发。
高考成绩出来,钱越差几分不够临床的分数线。考虑到不能再给福利院增加负担复读,他选择服从分配,调剂到护理专业。
护理系妹子多,五十个人只有三个男生。虽然钱越自己也属于“需要照顾”的对象,但毕竟比姑娘们多长了点肌肉,他又是爱照顾人的性格,谁找他帮忙都乐意搭把手。
久而久之,钱越混了个好人缘,毫无悬念地干了四年班长。毕业前附属医院来挑人,干了二十年护士的人资主管第一份拿走的就是他的简历。
在附属医院儿科病区历练了几年,人资主管推荐他去大正应聘新生儿病区的护士长。比起公立医院,私立薪水更高,这对钱越来说很重要。他每个月都给福利院捐钱,以报答那里对他的养育之恩。
结果阴差阳错,他被产三的主任何权给相中了,没能进新生儿病区。常年护理小孩子的人,面对成年患者的游刃有余自然不必多说。钱越经验丰富又极其认真细致,何权逢人便说,产三要是没钱越,他得疯。
工作之余,钱越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提升自我上。没能当成医生固然是个遗憾,但做一个好护士并不比当医生轻松,有时一些医生容易忽略的问题都是被有经验的护士发现的。
进产三的第二年,钱越救了一位患者的命。头天剖宫产,第二天患者从中午起就嚷嚷刀口那块特别疼,何权检查了三次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好加大止痛泵的药量。
可越是加量,患者疼得越厉害。钱越下班前查房时发现了问题——患者的导尿管没按要求插够24小时,嫌不舒服,上午十点闹着就给拔了,结果六个多小时一次尿也没排过。
他立刻重新给患者插上导尿管,尿袋瞬间灌满,最后一共放了将近一升。何权听说之后直拍胸口——上面输着液下面却因为麻醉剂的关系感觉不到尿意,再晚点,膀胱得被撑裂。
这件事被写进所有病区的护理手册,拔尿管两小时后不排尿的,一律重插。
由于幼时被遗弃的经历,钱越一直对感情方面的事极其谨慎。念大学时有个临床的学长追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但他并没有答应。他不想再经历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事,如果谈恋爱,必然得找个能相守一生的人。
喜欢上景潇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的清?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他便觉得这一天很充实。只是他心里清楚,他和景潇就像开在两条平行铁轨上的列车,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秦枫总会让他想起当年在大学里追他的那个学长,天生的情种,跟谁说话都像在调情。跟这样的人谈恋爱,他相信,如果有人受伤,肯定不会是对方。
而当秦枫倒在血泊之中,生命垂危意识模糊却还挣扎着对他说“跑啊”的时候,钱越的心彻底乱了。喜欢一个人很容易,能理直气壮说爱的却没几个。即便是天天把爱挂在嘴边,真到生死关头,又会有谁能像文学作品里描述的那样,用生命来守护爱情?
秦枫可以,尽管是无心之举,却也让钱越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可他心里放不下景潇,他觉得这样对秦枫太不公平。如果不是何权使劲地推他,他怕是一辈子也说不服自己。
幼时的经历让钱越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他萌生了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可人海茫茫,双亲留下的线索又几乎相当于没有,他一时不知该从何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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