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2/2）

管家撇撇嘴：“屋里头那位。”

“那就不必了，再让他在里面多待一会儿，不然出去了尽给我找麻烦。”

丞相坐直了身子，他搭着扶手，一把夺过了管家手里的纸，展开来仔细看了，看到最后才看到管家说的特意加上去的菜。

“不错，将军此举深得我意。”丞相满意地笑一笑，把菜谱叠好了放进自己的袖子里，“管家，下去准备贺礼吧，尽着点心，别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管家看了丞相几眼，丞相回头瞪他一下，管家才拱手领命去了。丞相没有传膳，回了房间去收拾，独自提着一篮子的衣服去温泉里洗浴。

丞相姓晏，来自泸州。泸州的晏氏算是世家大族，到了他爹那一辈有衰落的迹象，好在他会读书，后来做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高官相贺。丞相时常怀念泸州的酒，在他家乡的街道上，一年四季都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突然想起家乡，丞相的思绪又不知游荡到了哪里。他曾不止一次差人去泸州买陈年的窖酒，打开红封，烟雨暝沙路，花香唤酒醒，连笼子里那只金翅雀都啁啾不停。

才子说，芦叶蓬舟千里，菰菜莼羹一梦，无语寄归鸿。丞相刚来帝都的那段日子，常常在梦中回到故乡的山冈。

丞相姓晏，名翎，字鹤山，长愁忽作鹤飞去，一片孤云何处寻，是个逍遥自在的名字。但丞相的日子过得并不逍遥，丞相的一天，从五更的钟声开始。

当五更鸡鸣，东方破晓的时候，丞相总是能准时起床，但到了冬天可能会在床上待的久一点。

他在婢女的帮助下盥洗更衣，丞相的衣服很多，但官服就那么几套。丞相不喜欢穿官服，他喜欢穿其他漂亮的衣服，丞相身量高，身段又好，什么样的衣服，被他撑起来，都是朗朗的美男子。

丞相的早膳很清淡，多半是一些糕点和一碗瘦肉粥，丞相春天吃百花做成的糖糕，夏天一定要上西蜀的凉糕，淋着红糖和桂花，装在瓷盘里端出来。

用过早膳之后就乘马车上朝，冬天时甚至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到达宫门口时离宫门打开还有一段时间，丞相就和早来的官员们讲话，从国家去年的收成一直讲到官服的腰带太松。

皇帝是个少年，但也勤政，每天的早朝从不落下。除了寒冬天气宫门开得格外晚，那是少年天子又赖床了。

丞相站在丹陛下边，头戴爵牟，怀中抱着雪白的玉圭，仔细地听百官议事，偶尔看看皇帝的神情。丞相很少说话，但他的话很有分量。丞相曾经是个才子，当年殿试的状元，口才让人佩服。

下朝之后，丞相偶尔要在值班，那是一处简单的居所，丞相在里面坐着审阅六部长官的各项决议。有时候要开会，如果遇到平庸点的下官，左右拿不定主意，一开就是两个时辰，丞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量着家国和天下。

有时皇帝会突然造访，身边跟着司礼监的掌印，掌印的年纪与丞相不相上下，头戴描金乌纱帽，披着火红的曳撒。

丞相曾为掌印感到惋惜，这样一位样貌出挑的男子，做司礼监的公公真是折杀了。

掌印为人很有礼数，会客气地称呼丞相，皇帝与丞相闲聊时，也能偶尔指点一二。丞相也不觉得逾越，掌印是个人才，于国于家都有希望。

丞相的无数个值班的日子，就这样在彼此的交谈中度过，他们谈论天下的兴亡，字字珠玑。

等到宫门即将关闭的钟声响起，丞相才曳着衣袖准备回家，那时已是黄昏，太阳淹没在群山背后。有时事务繁忙，丞相就会值班的居所里过夜。

居所置办简单，冬天时会很冷，掌印会给丞相送来暖炉和锦被，问过安之后才离开。丞相裹着貂裘，夜深之后写写画画来排遣无聊。

这就是晏翎做丞相之后的日子，比较单调但也不至于太无聊，国家每天都有那么多大事，忙起来的时候可以忘记三餐。

晏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不奢望自己能像先辈一样，梅妻鹤子。

丞相今年二十七岁，还没有娶妻。寻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帝都很多姑娘都念想着丞相夫人这个地位，但一时无从希望。

丞相的父母亲戚都在泸州，也没有过多逼迫。偶尔来往的家书里，母亲说起晏氏的香火，好在丞相的几个哥哥都有了妻儿，所以他落得清闲。

娶亲是多么麻烦的事啊，丞相心里盘算着，纳彩、问名、纳吉，一样一样都不能怠慢，彩礼聘金花下去，顶他几年的俸禄。

丞相的俸禄比其他人高出许多，晏翎做了四年的丞相，他除了喜欢请江南的绣娘来为他定制新衣服，其他并无多少用度。家里下人不多，虽说皇帝御赐了一间宅子，但他不是经常去住。

丞相就这样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连夏天时整个厨房的凉糕，都只给他一个人准备。现在是春末，夏天马上就要来了，丞相泡在温泉里想，又到了可以浇着红糖，闻着桂花香的日子了。

晏翎很满意地闭上眼睛，开始想去拜访将军府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