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五）（2/2）
他们二人本就打算等这边的询问结束以后拜访一下被害人的邻居，这会倒是赶巧了。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摇头：“不麻烦，那我们就打扰了。”
*
章女士的家与这个城市大部分的家庭有着相同的面貌。
二居室的小屋，处处透露着生活气息和烟火的味道。
木茶几的边角已经被磕掉了几块漆，伤口大咧咧地裸露在外头；茶几上随意堆放着几颗卖相不算太好的苹果。女主人背后的墙面上能看到些许因为气候潮湿而形成的霉斑，被沙发欲盖弥彰地遮住了一大半。
角落处随意堆放着拖把、簸箕等杂物。若是把玄关旁边的柜子抽屉拉开，或许会从里头涌现出大量各种包装颜色的塑料袋、优惠券和宣传导购手册，这是精打细算的女主人在柴米油盐的点滴中积攒下来的智慧。
“请坐吧，我先去放东西。”说着便转身走进厨房。
二人在沙发上坐定，从厨房出来的章女士在二人的面前摆好两个纸杯，低下头打开沙发底下的收纳盒开始翻找起来：“您二位要喝些什么？这家里也没什么好茶……菊花茶行吗？”
“谢谢，别忙活了！”刘佳诚打断她的动作：“我们不是专程来喝茶的！”
“对门702住户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是，听说了。”章女士点点头，拿起热水壶给摆放在张刘二人面前的纸杯里添了点开水：“早上我出门了，回来的时候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听说阵仗似乎挺大的……您别说，正对面屋里死了个人，这事儿对我们家的影响还挺大的。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就后脑门发凉，这得多晦气啊！”
一听这话，张玟歆乐了：“这对门的租户出了事，按理说也是对门的房东觉得晦气，对你能有什么影响？”
“怎么就没有了！”她扼腕叹息：“我还寻思着过两年把这套房子给卖了呢！您说日后这件事要是被人打听起来，我还能卖得了好价格吗？怎么这种倒霉事就出在我身上了！”
她的语气中满是抱怨和惋惜，但这份惋惜却和那位刚刚死去不到一天的被害人并无关系。
似乎对门那位惨死在家中的姑娘并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节点死去，耽误了她日后买卖的大麻烦。
哪怕被害人蒋倩倩与她原本并无交集，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对门租客，但她这番市侩冷漠的做派还是惹得坐在一旁的两人皱了皱眉。
但哪怕有满腹的不认同，身上的这件制服却不容许他们露出一丝一毫。刘佳诚轻咳一声，将心底那几分异样的情绪压下：“死者平时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了解吗？”
“再了解不过了！”章女士的眼珠子斜斜一飞，轻啐着说道：“别的没有，就俩字，骚货！”
“…………”这个简单粗鄙的词听得张玟歆太阳穴直跳：“章女士，请不要在配合我们调查的时候带上个人情绪。”
章女士连声叫屈：“这哪还能是我瞎说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的评价客观，章女士唾沫横飞，举了一大堆例子：“旁人不知道，我和她住对门，还能不知道吗？一个月里头得有二十天带男的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关上房门做买卖了？跟她住一层楼我都嫌脏！”
“打扮得不三不四的，眼睛跟带着钩子似的，见着男人就两眼放光，别说我先生，就是我们家上高中的儿子都不放过……经常穿着个吊带内衣在阳台走来走去，我儿子的房间正对着她那户的阳台，这平时两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二位说说，这样下去他还有心思学习吗？魂都得给勾没咯！”
“就这还能不是骚货？！”
这一通牢骚惹得坐在一旁的二人都有些无语。
按照章女士的立场来说，被害人蒋倩倩平日里的行事举动被打成故意勾引之嫌也的确是有理有据，但人和人的立场不同，这番说辞也太过主观片面。
他们有心想为被害人辩解几句，但这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却也并没有说出来。
女人，尤其是上了年岁长期浸泡在柴米油盐、市井街巷的女人，随着岁月的沉淀，大部分的女性都会对同性抱有一种轻视和敌意。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鄙夷，年轻新鲜的肉体在她们眼里变成了一个个别有居心的符号。
似乎只有这样，只有不停地唾弃和鄙夷她们，才能在岁月的洗礼和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找到其中的价值。
说到底，也不过是在贬低别人的同时找到些许属于她们自己的安慰罢了。
不过在意识到章女士对被害人的敌意之后，这趟走访就开始变得有些收获和价值。
思及此，张玟歆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昨天晚上九点到十点左右，你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九点多？那可真不巧。”章女士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儿子班里开高三动员大会，我和孩子他爸七点不到就出门了。开完班会我们和住在附近的学生家长一起出去吃了点东西，过了十一点多才回来，到家得有十二点了吧。”
得，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戳破了。
不过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趟走访只是为了做一个初步排查，并不奢望能够一下子锁定嫌疑人范围。
章女士的说辞能不能站得住脚，还是需要片区的刑警们走访之后才能得到回复。
他们暗自记下这一点，在章女士一家的身上都打上了颇有嫌疑的标签。
从701室出来，两人沿着楼梯不时打量着这幢楼的格局布置。
“这个小区的设施比较老旧了，楼道没有监控，排查起来恐怕会有很大难度。”一下午的走访并没有多大收获，但刘佳诚仍是面不改色，一脸沉着。
“哎，走了一个下午也没什么太有意义的线索……干了刑警之后我算是才明白我的青春究竟是耗在哪儿了。”跟着一起下楼的张玟歆如是感叹道。
“哦？还有心思抱怨，看来你的觉悟还不够啊。”刘佳诚斜着眼往身边的姑娘身上看去，满脸调侃。
“哇！你可别瞎说啊！”张玟歆涨红了脸争辩道：“为人民服务的事能算抱怨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引得刘佳诚哄笑出声：“走吧孔乙己，到点吃饭了，我去给你点一份茴香豆。”
张玟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