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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苦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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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我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啊,我说,‘我说大姐,你既然觉得对不起你女儿,那你更不应该想着什么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啊。’”

“她好像有点意外,就歪着头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想想啊,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你女儿是活下来了,但她能好受吗?她得背着多大的心理负担啊?一辈子都得想着是她害死了她妈,这不等于让她活在罪恶感里吗?那活着还有啥意思?’”我当时就这么直不楞登地说了。

“我说完这话,那女人就不说话了。”

他回忆着。

“就那么站着,低着头,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好像……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我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说……”

“她说……她会努力试试,努力让事情不发展到那一步。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她说,‘但如果真的无法挽回,真的只能这样做的时候……你觉得,应该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吗?’她又把问题绕回来了,还是不死心。”

“唉……”

他长叹一口气,挠了挠头。

“老子当时也是被她问得没辙了。就那么挠着头皮想了半天,最后……妈的,还能怎么说?”

“我就说,‘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避无可避了……那我肯定会啊!还能咋地?当爹妈的不都这样吗?’”

“我说完这话,她又笑了。”

他摇摇头。

“这次笑得好像……没那么尴尬了?反正她又笑了,还挺认真地跟我说了声谢谢,说我的话让她很受益。”

“然后啊,最怪的事儿来了。”

他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说。

“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块……啥玩意儿石头?黑不溜秋的,看着也不起眼,也没啥特别的。但她特意嘱咐我,说这东西很重要,让我一定要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莫名其妙地被拉去见个怪女人,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最后还塞给我一块破石头。”

他撇撇嘴,又灌了一大口酒。

坐在男人对面的女人,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浅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又仿佛只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她轻轻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男人空了的杯子添上酒液,动作轻缓,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然后呢?”

她柔声询问,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男人拿起刚被斟满的酒杯,又灌了一大口,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神情,似是怀念,又似是苦涩。

“然后?”

他重复了一句,像是被这个问题拉回了现实,随即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沧桑和自嘲。

“然后?老子后来结婚了啊!”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些许。

“可惜……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我那婆娘……唉,死在兽潮里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沉浸在短暂的悲伤中,但很快又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得意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但是你别说……老子还真他娘的有了个女儿!”

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被烟酒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嘿嘿,也是在那场要了老子婆娘命的兽潮里,捡来的一个小鼻涕虫!”

提起女儿,他的语气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尽管措辞依旧粗犷。

“真他娘的爱哭啊,刚捡到那会儿,瘦得跟猴儿似的,整天就知道哇哇哭,吵得老子脑仁疼。”

他嘴里抱怨着,眼里却闪烁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温柔。

“老子是想方设法,又是找吃的,又是找药,又是带她上山寻找高人,才把她那条小命给救活。然后嘛……就这么拉扯着,把她带大了。”

他陷入了回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就在那一天……我死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平静。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叫偃师的怪女人问我的话。”

“‘愿不愿意,用你自己,去换女儿的命?’”他低声复述着那句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问题。

“我当时就想着……妈的,老子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

“现在为了给后面的人……给人类……趟出一条能活下去的路,牺牲我自己……这也算,这也算是换了我女儿一条命吧?”

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嘿,那个叫偃师的女人,说得还真他娘的准……”

他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苦笑。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老子的灵魂,他娘的没有消散。”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她再次给男人添满了酒,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耐心地等待着,然后轻声询问:

“那后来呢?”

男人猛地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悲伤。

“后来啊……”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后来……就到了现在了。”

他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能穿透这片空间,看到某个遥远而悲惨的景象。

“轮到我那小鼻涕虫……快死了……”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喉咙哽咽了一下。

“不……或者说,已经是……死了。”

他低下头,粗糙的手掌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掩盖那份无法抑制的悲痛。

命运的轮回,如此残酷,如此精准,让他这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缓缓抬起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聚焦在对面那个始终平静的女人身上,带着一种探究和困惑,以及一丝被压抑的烦躁。

“不过……”他皱着眉头。

“聊了这么半天,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女人脸上的温柔笑意没有丝毫改变。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酒壶,缓缓站起身。

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度。

她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饱经风霜、此刻却如同迷途困兽般的男人,声音柔和而清晰。

“初次见面,岳秦山先生。”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准确地叫出,岳秦山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是时空基金会的创始人。”

女人继续说道:“您可以叫我,月煌。”

月煌?时空基金会?岳秦山皱紧了眉头,这些名字对他来说全然陌生。

“或者……”

就在岳秦山还在消化这个信息的时候,女人的话语顿了顿。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她的身形似乎并没有发生巨大的改变,但周围的光线却仿佛被她的存在所吸引、扭曲。

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柔和而威严的光晕,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充满了神圣、古老、浩瀚的气息,仿佛包含了宇宙星辰的奥秘。

岳秦山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难以直视她,并非因为光芒刺眼,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一种敬畏感。

女人的声音也似乎变得更加空灵,带着某种超越时空的威严与慈悲。

“您也可以叫我……”

“真理军团的……塔拉维希。”

这些名字他一个都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

但是眼前这个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女人,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记忆层面的熟悉,而是灵魂层面的……

一种莫名的亲近和信赖。

就好像……就好像很多年前,在他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伤兵,躺在北境冰冷的废墟中等死时,陵川那老家伙向他伸出手,将他从绝望深渊中拉出来的那一刻……

那种突如其来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塔拉维希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中包含了理解、悲悯,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智慧。

“偃师大人曾经询问您的问题。”

她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彻在岳秦山的灵魂深处。

“我现在,想要再询问您一次。”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温和而坚定地注视着岳秦山的眼睛。

“岳秦山先生,您愿意用您的命……换回您的女儿吗?”

岳秦山沉默了半晌,然后释然了一长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无力感和宿命的嘲弄。

“唉……”

“现在啊,我又想说一句了……那个叫偃师的女人……她娘的……说的可真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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