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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浈已到了适嫁之龄，先前，我们也为她选好了人家。”南阳郡主笑说，“虽不如殿下尊贵，可也是清白的府邸。真要顾浈悔婚嫁您，只怕也得好一番说道才行。”
这些小事，赵庚在来顾府之前便已经料想到，他得心应手地说：“是我思虑不周。”
“郡主看这样如何？”
赵庚笑说：“我回宫后，向父皇请一道赐婚圣旨来，既给了大姑娘面子，也好让郡主和顾大人有个交代。”
话说到这里，南阳郡主和顾伯言便知道，这位晋王是非要娶顾浈不可了。顾伯言说：“不必。”
“既然是要嫁女，总得准备才行。殿下还是先回，过些时日，我再派人去晋王府商议。”顾伯言虽退了一步，但还是面色不善。
赵庚见顾伯言的态度已有松动，也晓得勿要得寸进尺的道理，忙低声道：“顾伯父客气了。应该是我来顾府商议才是。”
赵庚走后，顾伯言静默片刻，轻声叹气。
南阳郡主也苦无法子，郑妈妈上前来，替她轻揉着额前的穴位。南阳郡主敛容说：“赵庚这孩子，我多少了解一二。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她一顿，轻声道：“顾浈的婚事，或许真的要重新考虑了。”
顾伯言又如何不明白？
他恨声道：“可凭她的品性，怎能当得起王妃？若真嫁去了晋王府，是祸不是福！”
“浈儿这孩子无德无能。趁陛下这会儿尚未知晓，我非得去面圣，将这婚事推掉不可。否则，不止是顾浈的祸事，更是我顾家的祸事。”顾伯言说着，急忙忙便起了身。
他挥手让管家取一套朝服过来。
这个时辰，朝会想必也散了，正是面圣的好时候。
然而，还不等顾伯言出门，顾浈却得了消息，匆匆赶了来。
她显然是换了一身的新的衣裳，簪发也是刻意打理过，昨夜里她在祠堂跪了一宿，今早又没用什么膳食。
她的面孔看着有些苍白，可顾浈的眼眸很亮，像是被围困的孤狼，终于找到了救星似的。
顾浈牢牢地抓住了顾伯言的衣袖，她凝神问道：“爹。我听说晋王来提亲，是要娶我吗？”
顾伯言偏头看她，见顾浈脸上粉黛轻施，头上的簪子更是顾伯言的遗妻所赠，顾浈轻易从不肯戴的。
顾伯言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他道：“你看你，如今还有半点贵女的模样吗。”
顾伯言拂开顾浈的手，边摇头边接过朝服换上。
顾浈听顾伯言没有出言反驳，心里一喜，再环视左右，见一屋子里全是提亲时的东西，眼神更是开始飘忽。
她低下头，紧紧地攥住了手心里的帕子——顾湄虽然没死，但世昭哥也没骗她。晋王真的来提亲了！
她马上就能做晋王妃了吗？
顾浈暗自得意着，这王妃的品级，比南阳郡主还要高呢。若晋王再好运一点，来日君临天下，那她就是……
顾浈脸上的喜色再也按捺不住，扭头却见到顾伯言一身正装，仿佛要入宫的样子。
顾浈的心思这才稍稍分了一点出去，她问说：“爹要进宫，这是要面圣吗？”
顾伯言不答，也不想再给她任何幻想，直接令郑妈妈将顾浈拉回祠堂，打算继续关她紧闭。
顾浈却忽然福至心灵，她本就是个生性敏感的人，不知怎么，突地通了七窍。顾浈跪地喊道：“您要向圣上，回绝我的婚事是不是！”
顾伯言还未走出屋子门口，听到这话，他的脚步微有停顿。
顾浈不服气地咬着嘴唇，她回头看了高高在上的南阳郡主一眼，目光如火。顾浈冷笑说：“爹，您就这么不愿女儿过得好吗？”
顾伯言的身形，终于完全顿住。他缓缓地转过身子，两只脚像是生锈了一般，与地面紧紧挨着，无论如何都挪不动了。
他的嗓子里也被一团熊熊烈火，烧得几近嘶哑。顾伯言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了顾浈身上，他沉声道：“你说什么？”
顾浈勉强定了定神，顾伯言的样子太过森然，她也有些怕。
可是晋王妃与她，不过一步之遥了。难道真的让她，嫁给一个举子，未来就守着那么一锅两米过完下半辈子吗？
不，她的人生，不能这样下去。
顾浈慢慢直起了身子，她不闪不避地看向顾伯言：“爹不如问问郡主，是愿顾湄嫁给晋王，还是愿顾湄嫁给那位举人？”
在旁旁听的南阳郡主微微眯起眼，她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顾浈的愚蠢，还是笑她的不自量力。
“凭什么顾湄生来什么都有，未来能当世子夫人，当侯爷夫人，而我却只能嫁一个举人，惨淡一生？”顾浈浑身都绷紧了，她一歪嘴角，讥讽地笑说。
顾伯言再也没料到，顾浈心里竟然是做此想。他的这个女儿，真是一次次让自己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顾浈却仍在继续道：“同为爹的孩子，您是否，也太偏心了一些……”
顾浈的话，在此时戛然而止。
顾伯言已经缓过了一口气来，他踏着黑缎面的官靴，一步步地踩到了顾浈跟前。
还不等屋内众人反应过来，顾伯言已经抄起一掌，狠狠打在了顾浈脸上，声音清脆，也分外响亮。
连南阳郡主都未想到，顾伯言会掌掴顾浈！
对两个女儿，他一向都当慈父的。哪怕顾浈已经让人失望成这样，顾伯言也还是为顾浈谋了一条最好的出路。
南阳郡主先是不免诧异地站了起来，意识到什么后，她又缓缓坐下。
顾浈不是她女儿，她挨打，自己实则没必要跟着劝。也让这位顾大人好好看看，他的孩子，究竟有多么狼心狗肺。
顾浈捂住了脸，她被打得狠狠激灵了一下，半张脸即刻青肿了起来。顾伯言是武人出身，这回出手，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丫鬟们见南阳郡主都不说话，也没人敢跟着劝。
顾伯言眯眼看她道：“你想做王妃？”
“好，我让你当。”顾伯言褪下朝服，随手一甩，将那身官府扔在了不远处的桌面上。
他双眉斜飞，弯身看向顾浈，顾伯言的双瞳像充了血一般。
顾浈嘴唇颤动，不自觉地在后退。
顾伯言忽然又直起身子，他呼出一口长气，神色一顿道：“做了晋王妃。日后你的生死荣辱，都与为父再不相干。”
“你富贵，顾家不会去沾你的光；你潦倒，顾府更不可能派人去帮你。”顾伯言侧身看她，目光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无力和疲惫，他轻声问，“你还要当吗？”
顾伯言此话，便是隐晦地要与顾浈断绝父女之情了。顾浈却也发了狠，她别过脸去，轻轻扬了扬下巴，决绝道：“当！”
“好。”顾伯言的脸色几近灰败，他垂下眼睫，“记住你今日的话，也记住我的话。”
话音一落，顾伯言便率先踏出了院子。
父女二人，此生再无多的话可说。
顾浈边捂着脸，边从地上强撑着起来。她回头去看南阳郡主，不软不硬地笑道：“郡主珍重。”
顾浈并不知道，南阳郡主对她，此时已没那么恨，反而还多了几分怜悯之意。
南阳郡主叹口气，淡道：“此后余生，是好是坏，你只能靠自己了。”
这话说到了顾浈的痛处，顾浈咬着牙笑说：“牢郡主费心。”
顾浈倔强地挺直腰杆，缓缓迈过了门槛，只是那背影，孤寂又可笑。她的一生啊，嫉妒也好，不服也好，是好是坏，未来所有苦果，再也无处可诉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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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浈最后一次正面出现，所以写地详尽了一点，也是希望这个人物能够尽可能地饱满些吧。这章是昨晚的更新，因为一点多才写完，所以没半夜发。稍后三点还有一更，是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