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2)
八路军走了以后,国民党的军队开过来了,人们管国民党军队叫“中央军”, “中央军”的武器也不一般,全部美式装备,清一色的□□,□□,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大炮,还有“轰隆隆”响带有铁链子的坦克车。“中央军”气势汹汹,沿着饮马屯边的官道一直往东开,“中央军”开过了饮马河,跟八路军是一个方向。
饮马屯的人们都说,东北要打大仗了。老乡们私下里担心:“八路军”能打得过“中央军”吗?
八路军当官走的当天晚上,牛老大就出了家门,往屯子西边走,去牛五爷家。牛五爷家高大的门楼,大门敞开着,进了大门就看见五间青砖大瓦房。牛五爷家的上屋点着煤油灯,牛五爷家里的窗户都是玻璃,牛老大从外面往屋子里往看是亮堂堂的。牛五爷家的大马车也往院子里拉苞米棒子,一家人也在院子里顶着月亮干活。
牛五爷正在家里,看见牛老大进来,让牛老大坐在太师椅上,自己也坐另一把太师椅上。
“老大,抽一袋。”牛五爷把烟笸箩放在八仙桌上,推到牛老大的跟前。
“□□癞!”牛老大把烟笸箩拉到跟前看了一下,又掏出了烟袋,装上了一袋烟抽上了。
“老大,八月秋这么忙还有空串门子,一定是有事吧?”牛五爷看了牛老大一眼,试探地问。
“嘿嘿,有事。”牛老大不会客气,笑了一下说。
“有啥事,你就说吧?”牛五爷非常直率。
“大事!”牛老大更简捷。
“啥大事?说,给我听听!”牛五爷一听牛老大说有大事,挺高兴,牛五爷喜欢大事。
“大长垄!”牛老大说完了。
“‘大长垄’咋地啦?”牛五爷没听明白,他知道牛老大说话不超过五个字的特点,又追问了一句。
“收!”牛老大跟牛五爷说话更干脆,只有一个字。
“老大呀,你是不是看见别人在收候大山的庄稼,别人在收朱一之的庄稼,你也想收‘大长垄’的庄稼?”牛五爷已经明白牛老大的意思了。
“嗯哪!”牛老大点头。
牛五爷停顿了一下,也拉过烟笸箩,自己也卷上一支“□□癞”。牛五爷卷完以后,牛老大过去划根洋火给牛五爷点上。牛五爷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来,又轻轻咳嗽了一下。
“老大呀,你别着急,听五爷的,先看看再说。”牛五爷用那洪亮的声音说。
咋看?牛老大不说话,用眼睛盯着牛五爷,似乎用眼睛在问牛五爷。
“老大呀,现在的形势说不准,这几天,你看见□□的八路军吗?他们是打这里路过,他们已经往东开走了,八路军能不能站住脚不好说。这几天你也看见了,国民党中央军过来了,这天下还是中央军的,中央军过来了就是国民党坐了天下,谁是国民党的仇人还说不准,日本人不是国民党的仇人。”牛五爷给牛老大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牛老大虔诚地望着牛五爷,倾听牛五爷的讲话,很怕漏掉哪一句,牛老大比他爹还相信牛五爷。
“半坡子。”牛老大又说了一句。
牛老大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他想说,大柱子家已经把“半坡子”苞米棒子收回来了,“大长垄”是不是也应该收回来?这是牛老大说话的意思。
“老大呀,我看见了,我也到‘半坡子’去了,听五爷讲。”牛五爷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饮马屯的人们都知道,牛五爷要开始说皇上的事了。
“过去皇上的时候,这叫改朝换代。日本人败了,八路军一走一过,如今,国民党来了,坐了天下,坐天下的人也换了,这朝代就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改朝换代也不一样,要是仇人改朝换代,那就一定要斩尽杀绝,还要灭门九族。可现在不是仇人,国民党的仇人不是日本人,国民党的仇人是□□。所以,给日本人当差的人,不一定要斩尽杀绝,也许留下还要用。这就是过去人们常说的,皇上有三朝元老,有四朝元老。老大呀你还得看,不能急,国家这玩艺,不同一般,弄不好要掉脑袋的,听五爷的,看看再说!”牛五爷是晚清时的举人,赶上皇上垮台,就一直待在家里,说话的时候经常用皇上时代来做比喻。
“你死我活!”牛老大插了一句。
“对,老大说得对,仇人见仇人是你死我活!”牛五爷告诫牛老大。
“这我知道!”牛老大最会说的一句话。
“不论啥事都要有个度,啥叫度,是尺度,是分寸,这个度是人生最难把握的,是好?是坏?谁一下子也拿不准。‘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牛五爷又说。
“老四说过。”牛老大又接了五爷一句话。
“这些话老四懂,老二也懂,不知道老大懂不懂?”牛五爷问。
“懂!”牛老大回答得很痛快,他觉得自己也懂。
“懂就好!”牛五爷不知道牛老大是真懂,还是假懂。
牛老大说完“懂”以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牛老大听懂了,牛老大也没听懂。牛老大似懂非懂,牛老大懵懵懂懂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