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2/2）
“娘，还有我们哥仨个呢，我们哥仨养活你。”大柱子安慰娘。
“娘啊，我们哥仨一定要好好地孝敬你！”二柱子学哥哥的样子。
“你们哥俩回来就好啦，我还以为你们都回不来了，我大儿子二儿子都回来了，我三个儿子都在跟前，这就好！这就好！”大柱子娘紧紧地搂着两个儿子很怕再离开她
娘儿四个在屋子里抱头大哭的同时，有好多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小声哭，人们都同情大柱子家的不幸遭遇，尤其是来到大柱子家的女人们，她们陪着大柱子娘哭。屋子里和窗户地都站着人，二驴子和嘎秃子也在其中。牛老三和牛老四站在一旁也挺伤心的。
大柱子家的四口人哭了一阵子，在乡亲们的劝说下渐渐地停了下来。这时候大柱子娘抬起头来，才看见屋子里进来好多人。
“三柱子，把锅台后面的豆油灯拿来点上。”娘对三柱子说。
三柱子哭劲儿还没过去，没有听清楚娘跟他说话，站在那里抽泣着没有动。牛老四一看这个情况就到锅台后面把豆油灯拿来了，牛老三划一根洋火把豆油灯点亮。三柱子家平时是点不起豆油灯的，这盏豆油灯是过年那天点了一个晚上，一直没有用过，今天也算派上了用场。
当牛老四手中的豆油灯点亮的一刹那，几乎把所有在场的人吓了一大跳，大柱子娘也吓了一大跳。
“哎呀！你们哥俩是人还是鬼？你们咋这么瘦啊？！”大柱子娘惊讶的喊叫起来。
这是大柱子娘第一眼看清楚大柱子和二柱子，这是死里逃生的两个儿子。大柱子娘看见眼前的两个儿子竟然是那么样的瘦，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简直是一个人干儿，仿佛是活着的木乃伊，大柱子娘不敢相认只剩两副骨头架子的人，眼前的两个人是她的儿子大柱子和二柱子吗？
在场所有的人跟大柱子娘一样意外，大伙都惊恐地看着这两个当劳工逃回来的人，瘦得没有人形的哥俩。牛老三和牛老四也被吓了一跳，如果在外面，他们肯定不敢相认眼前的哥俩。
“娘，我们是大柱子和二柱子，我们俩是你的儿子。”大柱子和二柱子对娘解释说。
已经瘦得没人样的大柱子和二柱子，只有说话的声音跟原来一样，还有，这哥俩凹陷的两双大眼睛还是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你们哥俩这是咋地啦？你们哥俩咋这么瘦啊？”大柱子娘失声地问
“娘，别说了，我们能活回来就算不错了，我们哥俩命大没有被饿死，当劳工死的人海了去了。”大柱子回答。
“唉，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大柱子，你们哥俩还没吃饭吧？”大柱子娘看见瘦成这样的儿子也想起了晚饭，又搂住两个儿子瘦瘦的身体关心地问。
“娘，我们吃过了，明天早上再吃吧。”大柱子在油灯下看了看家里那条空荡荡的面口袋撒谎说。
“娘，我们还没吃饭呢，我们俩今天早上一人吃半碗饭开始往家走，以为晌午就能到家了，天黑才到了家，娘，我大哥看咱家面口袋空了，撒谎呢，我们哥俩还饿着肚子呢。”二柱子说完，大柱子也就不吱声了。
“三柱子，快去！到后院你牛大婶家借二斤苞米面，我给你大哥和你二哥打苞米糊糊吃。快去！”大柱子娘着急地说。
“哎！”三柱子听了娘的话，拿起口袋要往外走。
“牛老四，你大哥大嫂子都在家吧？”大柱子娘问站在屋地上的牛老四。
“都在家，吃完饭还要干活呢，让三柱子去吧。”牛老四回答
“牛老四，你坐炕上，老三也坐。大伙都找地方坐。”大柱子娘让三柱子去借粮，这才想起让牛老四坐，让大伙坐。
“不用坐了，大哥大嫂子让我过来看看。”牛老四客气了一下。
牛老四借着灯光看了一下三柱子家的炕，三柱子家住的是土炕，连炕沿都没有，有一张破炕席还漏着炕席花子，坐在炕上就要沾一屁股土，根本没法坐人。
“大柱子，你们爷仨被抓到哪去了？”三柱子走了以后，牛老四往里挪了挪。凑到了大柱子和二柱子跟前。
“我们爷仨个被宪兵队带走以后，先是到了县城……”大柱子停止了哭泣，回答牛老四的话，也是给大伙听的。二柱子也停止了哭泣，跟哥哥一起讲他们这一年的遭遇。
那天晚上，侯大山勾结宪兵队把他们爷仨个绑走以后，先是关押在县城的一个大院子里，关在一起的有二百多号人，大院子的大门锁着，大墙上有日本兵拿着枪看守。到了后半夜，他们又被绑成一串来到了火车站，一列闷罐车把这些劳工都拉走了。火车走走停停，走了一天一夜拉到了一个小车站，他们半夜下了车，走了半宿，又走了半天，来到了一个山沟里。这个山沟是煤矿，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他们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几十里地不见人影。从那时开始起，他们这些劳工没日没夜地给日本人挖煤。他们吃的是橡子面，又吃不饱，吃进去又拉不下屎，晚上住的工棚四处露风，今年春天又得了一场瘟疫，大柱子爹就没挺过来，死在工棚里了，日本人就把尸首给扔进万人坑。“八一五”光复以后，没死的劳工都跑回来了，他们哥俩也跟着跑了回来。
大柱子讲述他们哥俩经历的时候，屋子里的人盯着他们哥俩的那两张消瘦的脸和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除了听他们说话的声音以外，仿佛又能从他们哥俩的脸上和眼睛里看见劳工们不寻常的遭遇。屋子里没有人吱声，大伙的心情很沉重，仿佛听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故事。尤其是听到大柱子爹的死，还有那个埋死人的万人坑，大伙带着悲痛心情沉默着。